林信平仿佛感覺不到大隊長媳婦對他的嫌棄似的,還是一副彬彬有禮、溫文爾雅的模樣,交接過飯盒的時候還道了一聲謝。
去去去,一邊去,看見你就煩。
一想到自己被禁足的小閨女,大隊長媳婦對著眼前這人眉不是眉眼不是眼的。但感受到周圍人開始用看戲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他
們,她不想當眾給人看笑話,於是不得不勉強把自己皺成一團的臉舒展開,但實在擠不出客套話,只是徑直叫下一個人上來。
好在大隊長媳婦手上正捏著分菜大權,緊跟上來的人雖然一臉好奇,但看著她的臉色屁都不敢放一個,生怕自己說了後被這個打菜的記恨然後被剋扣菜。
別看殺豬菜裡面都是豬雜,但也這能算半味葷呢,還有豆腐和酸菜,都是好菜!
這年頭,沒有什麼比吃還重要的了。
一碗連湯帶水的殺豬菜灌下去,東風大隊香了好幾天,大人小孩的臉上都帶著笑,過年的氣氛也越發濃郁了。
過年可是個大日子,幾乎每家每戶都老早就開始準備相應的東西,就跟螞蟻搬家似的,一點一點的就把年氣攢起來了。
今年雖然過年早,但是大家一點也沒含糊。
甚至還有有餘糧又寵小孩子的人家,早早給小孩子買了小鞭炮,村道上時不時響起炮仗爆炸的響聲,夾雜著小孩們的歡呼。
但這些還只是先行兵,虎頭說真正的放炮大部隊還要等到過年那幾天,那才是這群孩兒兵炮彈最充足的時候,他們還會在地上找沒燒乾淨的鞭炮當補給,從村頭放到村尾,那才叫熱鬧。
宋軟對這些沒什麼興趣,一天天的窩在自家炕上貓冬,原本以為就這樣古井無波地直接等過年就成了,沒成想,在正式過年之前,公社還有一個「社會主義大集」要趕。
這個說法最早好像是從隔隔壁遼省的套鎮傳出來的,原本是生產隊和農民按照公社指定時間和地點,用國家規定的價格把自己的各種農副產品交換給國家相關部門,上交農副產品的數量也有要求,幹部黨員還鼓勵多交,參加這個「社會主義大集」還是政治任務呢。
但是傳到他們這邊,又因地制宜地有那麼一點點稍微的變動。
還是公社組織場子和日子,還是相關的幹部必須到場露面,但卻不限制只能交給國家生產部門了。
當然還是不准個人賣東西,但農民們可以先把東西交給生產隊,然後生產隊指定人在大集上擺攤,賣東西的錢交給生產隊一部分,剩下的才會給農民。
再加上人多,雖然規定上不允許,但也有不少不是生產隊指定的人也會渾水摸魚地偷摸賣東西——畢竟交給大隊雖然安全,但要被大隊拿一半呢,多划不來啊!
這年頭的農村里,即使是一分兩分,也是很要命的啊。
再說快過年了,大家都要買東西,相關領導基本上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也就是說,除了規模大點、還有相關的領導露面,基本上和後世趕的集沒什麼區別了,聽說還會有大喇叭放樣板戲呢。
雖然家裡的東西十分的充足,但是這麼新鮮的事,宋軟肯定要去湊熱鬧的,啊不是,積極參加政治任務的。
畢竟天天躺著也無聊啊。
沒想到韓珍珍比她還積極,一大早的就過來哐哐拍她的門。
宋軟打著哈欠出來,韓珍珍急切地拽著她的手:「老王頭說去的時候牛車要拉菜載不了我們,我們得自己走著去,快走快走,別一會兒散場了。」
宋軟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見隔壁孫婆子家的大門也嘩啦一下打開了。
耷拉著一張臉的趙為軍推著自行車走在最前頭,看見一身輕鬆、兩手互相揣在衣袖裡的宋軟,眼珠子都突出來了,鼻子也皺起來,一副看見人形蟑螂的厭惡的樣子。
宋軟:??
沒事吧這人?她今天又沒招惹他!大早上的火氣這麼重,還是鄰里鄰居呢,怎麼一點都不友好。
然後就看見趙為軍的自行車後面系了好幾條又長又粗的繩子,一輛板車被拖了出來,老趙家一家子都在上面,五個大人兩個小孩,一個不少。
甚至板車扶手上還別出心裁地掛著一朵的大紅花,紅飄帶在空中舞啊舞的。
宋軟瞬間就明白了——怪不得趙為軍看她是這副表情啊,嘖嘖嘖。
趙為軍橫跨到自行車的坐墊上方,感受到後面傳來的沉甸甸的後拉力,本就難看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買自行車是為了自己方便、去公社省力的,結果現在把自己整成牛馬了。最關鍵的是,這個方便人使喚的牛鼻環和馬鞍還是他這個牛馬自己買的!
這叫什麼事啊?
趙為軍現在連帶著看自行車都不順眼。
再看一邊悠哉悠哉揣著手像是看戲似的罪魁禍首,整個人更加不滿了。
想著板車都拉上了,一家子人都坐上了,左右也不會有比現在更壞的局面了,他惡聲惡氣地開口:「你看什麼看?」
宋軟:?
蹬鼻子上臉是吧?!
她看著趙為軍一副「你這個賤人還能把我怎麼樣」的表情,想著正好坐不了的牛車,冷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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