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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嬈在一旁一邊撿著碟子內餘下的糖渣,一邊說道:「嗯——說得不錯!掌柜娘子果然目光長遠,怪不得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糕點。」

趙靈均在桌下輕輕踢了息嬈亂晃的小腿,息嬈微微傾頭,無辜地看著趙靈均,不明所以。

陳鶴安苦笑:「你看,小孩都懂的道理我偏不開竅,唉世態炎涼啊……」

趙靈均連忙擺手:「不不不,你別同她一般見識,她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吃。」

息嬈握緊拳頭不滿地抗議道:「你才什麼都不懂呢,我可是活了三——」

話音未落,息嬈的嘴就被趙靈均一把捂住,隨後迅速轉過頭,看著一臉疑惑的陳鶴安:

「我懂,我懂這種感覺,其實我也曾與公子境遇相似……」

趙靈均按住懷中不安分的息嬈,對著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直到息嬈撇撇嘴點頭後才肯鬆開手,繼續說道:

「可陳公子想過沒有——若是不走這條路,今後又該如何自處?總不能一輩子無所事事、碌碌無為,靠著珠娘留下的酒樓消遣度日。」

陳鶴安搖搖頭:「我也還沒想好,因此如今只能勉強自己了。聽姑娘的意思,也曾逃過學?那姑娘後來又是如何自洽的?」

趙靈均想起自己一時興起的話本「偉業」,與身旁的落葵相視一笑,轉而垂眸看向地面——

自洽了麼?

其實那話本鋪子在趙靈均離開之時都還沒有什麼起色,光是不賠本已是要去燒香拜佛了。

而如今的日子,雖然練功的時候苦些累些,先前平淡的時光如今被自己折騰得跌宕起伏,不過倒也算得上稱心——

畢竟趙靈均能脫離那個循規蹈矩的囹圄,用她自己覺得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應對著如今發生的一切。

總比學了一堆空話道理,卻只能用來在一張被人審閱完就要扔掉的紙上舞文弄墨強。

她雙手支著腦袋,噤聲不語許久,隨後目光流轉,最後漸落在成淵身上,故作苦惱:

「嗯……我也不知道,就是一邊將就逃避著,然後也一邊掙扎著想證明自己……然後——」

趙靈均拖長尾音,右手在空中劃了個弧線,隨後迅速垂落,只聽——

「啪——」的一聲

眾人被這聲動靜嚇得一激靈,紛紛看著她一邊故弄玄虛地比劃,一邊說道:

「忽然有一日!一個機會從天而降,出現在了我面前。」

趙靈均張開雙臂,做出一個迎接的姿態:「於是我決意從心而動,賭一把,聽一回『世音』娘娘之言,說不定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

「『世音』娘娘是誰?」

趙靈均露齒一笑:「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趙靈均誇張的表情和動作,活像茶鋪中聲音忽而激昂忽而低沉的說書人,勾得酒樓內的眾人一愣一愣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如此的際遇的確很適合用來編一個風花雪月的故事,可她覺得,故事中不該只有風花雪月,還應添些別的……

趙靈均想著想著就漸漸失神了。

此時,喬珠娘剛好拿著兩個面具回來,酒樓中的送客寒暄正式宣告著這場「戲劇」的落幕。

出了酒樓,落葵便主動提出去打探附近哪有可落腳的客棧,離開前又去街邊買了一根糖葫蘆,很識趣地帶著息嬈也一同離開。

趙靈均與成淵二人並肩而行,漫無目的地逛著沿街的商鋪。

看著身邊為了生計而忙碌奔波的芸芸眾生,又想起陳鶴雲無奈的神情,趙靈均忽然停下腳步,拉住成淵的衣角,一臉認真:

「成淵,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

成淵輕笑一聲,問:「此話怎講?」

「爹爹和阿姐平日裡雖也緊著我念書,可最後還是順著我的心意,准許我拜你為師……」

趙靈均眉間隱約現出一絲憂慮,緩緩開口,

「這要是放在尋常人家身上,自家女兒要拜一位僅一面之緣的男子為師,還走南闖北的,不被活剝了層皮,鬧一出『一哭二鬧三上吊』才怪呢……」

趙靈均鬆開扯著成淵衣袖的手,嘴角扯出一絲笑,故作輕鬆地說道:

「不過也是,畢竟尋常在家也時常一個人,爹爹可能想著……與其整日無所事事,倒不如放我出來闖一闖吃吃苦頭,好叫我知難而退……」

成淵睫羽低垂,腦海中浮現在遂州城臨走之際的那個夜晚——

趙之垣一介郡守,倉陵郡的父母官,拋開膝下的尊嚴,在郡府的書房中跪在他面前,身後的牆上還掛著一位女子的畫像。

畫中的女子微微垂目,畫外的男子聲聲切切。

懇求著成淵,今後在外千萬要護住自家女兒,若是可以,最好這段時日便不要回來了……

趙之垣那晚涕淚縱橫,言語間儘是關於趙靈均的囑咐和關切。

他身為郡守,愛民如子,而身為父親,愛女更是心切。

「天底下哪有會故意讓自家女兒受苦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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