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阿骨打立於陣前,一聲大喝。
鼓聲壯壯如急雨,焰火驟降如飛霞,十二堆篝火瞬間被點燃,如火樹般向天生長。
將士們的臉頰被照亮,他們舞動手臂,歡呼起來,就好像在迎接神明的到來。
馭火者們扛著熄滅的火把悄然退場,九位頭戴花冠的巫童唱和著古老的歌謠走進了陣中,他們講述著風神的故事,追憶著古老的傳說。
傳聞風神西斯林心悅太陽尊母舜安波,日夜追逐於她,舜安波躲入厚厚的雲層中,惹得天地陷入昏暗,再無一點陽光。
若不滿足風神的欲望,世間將再無光明。
女真族的第一位神巫想出了一條妙計,用鮮血將大地染紅,引誘風神來襲。果然,風神降臨,將血液盡數吞噬,他以為捉住了太陽,卻落入了人類的陷阱。
人群中,許弋站在阿骨打不遠處,內心也不由得被觸動。
她從來不信什麼神明,在她所成長的世界裡,所謂的神明也只是世俗用來控制人心的把戲而已。
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話,那他的心也是殘酷無情的,他怎麼可以看著世人如此苟活,如此受苦,如此在紅塵中如螻蟻般被碾壓?
看著將士們虔誠的臉,許弋徒然明白,能夠信奉神明是何其幸福,仿佛人不再會孤獨地存在於這個世間,仿佛所有的一起都有了意義。
祈禱會有回應,好人會有好報,惡徒自有刑法,善惡公道均有裁決。
大概寄託於神明可以將人從虛無、無意義與生來就需要忍受的巨大不公中拯救出來,但或許這只是一種幻象。
正當許弋胡思亂想之間,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走到了大陣當中。
來人身披黑色長袍,頭戴鷹羽半面,與她第一次附魂時所見的背影幾乎別無二致,那是烏純聲。
原來,這才真正的他麼?風神的侍者,女真一族的神巫,如此威嚴,如此神聖。
曳地的長袍上,兩隻金色的神鷹睜開銳利的雙眼,仿佛要振翅高飛。黑金色的面具旁,淬了金的火焰形耳飾掛著長長的流蘇,隨風擺動。
赤金色的神杖被他握在手中,帳頂是六個套嵌在一起的圓環,交接處立著精緻的飛鷹金雕,或是展翅,或是啄羽,神態靈動,栩栩如生。
烏純聲踱步入陣,仿佛踏步雲間,他腰間的金玲也隨之發出陣陣清音。
行至大陣中心,烏純將神杖升空,雙手合十,微微後仰身體,遙望著深空禱告起來。
「動萬物者莫疾乎雷,橈萬物者莫疾乎風。風神大人,您的子民正在煉獄中苦苦地掙扎,還請降下恩澤,護佑萬民吧!」
瞬間,神跡降臨,昏暗的天空中,一道金光從雲層透出,金粉如雪花般從半空中飄下,落到了每個人的身上,也落到了許弋的髮絲上。
一股柔和的能量沁入許弋的心尖,讓她幾乎感覺陷落在了母親的懷抱中。
此時,一小隊舞者進入陣中,他們或是執箭擊鼓,或是響動腰鈴,迎合著烏純聲的祈禱,驅走困擾女真一族的所有邪魔。
一位巫侍牽著一頭熊壯的麋鹿走到了烏純聲的眼前。
看著它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烏純聲摸了摸它毛茸茸的頭頂,在心裡念道,安息吧。
下一刻,他手中化出風刃,斬下了它的頭顱,鮮紅的血液瞬間飛濺出來,染紅了大地。
士兵接下了半碗血,交到了烏純聲的手中。
人群攢動起來,排著隊向著大陣內涌去,烏純聲以手沾血,將鹿血逐一點在族人的唇上。
在他的神巫之眼中,族人們身上綠色的火焰逐漸熄滅,靈魂也進入了安靜平和的白色狀態。總算,沒有白忙一場。
看著呆呆地駐足在人群外的許弋,烏純聲將手中的血碗交到了巫侍的手中,從大陣之中隱身退去。
許弋轉過身,卻看見烏純聲正站在自己的身後,他褪去了華貴而又神秘的耳飾,威嚴的面具與黑袍,又回復到了平日的溫和模樣。
她不由得揉了揉眼睛,「烏純聲?你怎麼在這裡?」他不是應該在大陣中為女真的將士們祈福麼,怎麼出來了?
烏純聲往前走了一步,「殿下怎麼不去受領風神的恩澤呢?」
許弋回頭望了眼大陣中依舊涌動的人群,緩緩搖了搖頭道,「烏純聲,真的有風神嗎?你見過他嗎?」
「殿下!慎言!」烏純聲抬手捂住了許弋的嘴巴,「風神還沒有走遠,如果他聽見了,是要發怒的。」
好吧好吧好吧,許弋揚起頭向烏純聲眨了眨眼睛,表示妥協。
烏純聲放下手,思索著道,「風神的模樣,我也沒有見過,但每次祭祀。不是,我是說通過這次祭祀,我感受到了他平和的能量,殿下沒有感受到麼?」
烏純聲驚出一身冷汗,他差點說漏嘴了,幸好殿下好像沒有注意到。
「剛剛確實感覺不一樣。」許弋沉思道,異世界的神明啊,她真的可以向他交託身心嗎?
她忍不住問道:「但我不是女真一族的子民,風神也會護佑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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