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驟然噴涌而出，不等盧敏娜做好準備，露辛達已經彈起身來，向著她的背後撲了過去，率先地扼住了盧敏娜的喉嚨！

露辛達的鮮血順著她的手掌，沾濕盧敏娜的皮膚。盧敏娜難以置信地說：「你瘋了，露辛達梅菲爾德。」

溫熱而粘稠的血液沾在貴族小姐身上，盧敏娜動了動喉嚨，艱難地呼吸：「你要知道，這樣的傷，是不可逆轉的——連海德里克堡里最出色的皇家人魚，都無法重新將你的雙翼聯結在你的身體。你將永遠失去飛行的能力，梅菲爾德。」

「哦，盧敏娜。」露辛達微微地笑了笑，她的聲音因為失血和重傷而聽上去有些虛弱，然而那個有些虛弱的聲音裡面，卻又似乎具有一種奇異的篤定而堅韌的力量。

「從最一開始，」她柔聲說，「我就清楚地知道，這樣的傷害不可逆轉啊。」

——艾弗格林院長，早早地在海密爾頓山裡的訓練里就曾經說過：

「被絞爛得過於破碎的血肉，通常無法再生，因為人魚的吟唱歌聲也無法引導已經破碎的血肉重新恢復成有規律的組織。」

「治療普通人族相對簡單，治療伊里斯翼人族更加困難，因為人魚對伊里斯翼人族的翅膀生理結構非常不熟悉。」

「如果你的翅膀被完全斬斷，哪怕有另外的翼人將翅膀斬下來奉獻給你，人魚也只能勉強地將它接在你的肩胛骨上，做個裝飾——他們不懂得翅膀與身體聯接處的真正結構，所以，也沒有辦法使你重新得到飛行的能力。」

露辛達微微地笑了一下：「如果不是早就知道這樣的傷害不可逆轉，你們又怎麼會對雙翼被釘在地上的我放下戒備心呢？」

沒有人會想到，露辛達竟然願意為了這一場戰鬥的勝利而永遠地放棄自己的肢體，落下終身的殘疾；所以，緹彌斯學院的學徒們，沒有對雙翼被釘在地上的露辛達產生更多的防備。

盧敏娜一頓，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所以，從最一開始，你就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放棄你的雙翼。」

露辛達平靜地頷首：「我的身上，最顯眼的目標——最容易被骨鳥注意到的目標，就是我的雙翼。從最一開始，我就計劃著犧牲我的兩側羽翼，去攔截菲麗葩的兩隻骨鳥。可惜，」

露辛達自嘲一笑，「計劃並不能完全如願實現。我只來得及用右側羽翼攔截住一隻骨鳥，沒能將兩隻骨鳥全部限制住。」

盧敏娜逐漸恢復了冷靜。她說：「你是真的瘋了，露辛達梅菲爾德。……

「創世女神創造了空靈大陸上的一切生靈，每一個都有所缺點，每一個也都有所倚仗。我們得到一些，就失去一些。這很公平。

「伊里斯翼人，他們身體輕盈孱弱，不堪一擊，無法近身戰鬥。並且，翼人子嗣艱難，難以繁衍生息。

「伊里斯翼人最大的倚仗，就是他們的雙翼。

「避開戰亂，避開禍事，必須倚仗他們的羽翼。伊里斯翼人因為擁有了羽翼，所以能夠遠遠地避上高空，避上格蘭平雪山天塹。空靈大陸上，沒有人能夠前來攻擊伊里斯翼人的聚居地，威脅他們的生存，這都是因為他們的羽翼。

「而你，」盧敏娜嗅聞著身後露辛達身上傳來的濃重的血腥氣息，「你撕掉、砍斷自己的雙翼，這是不可逆轉的損傷。你將落下終身的殘疾，永遠地失去飛行的能力——你將失去你最大的倚仗，成為一個孱弱的、無法戰鬥的、任人宰割的，比普通人族還要虛弱的人。」

盧敏娜停頓一下，說：「值得嗎？」

這可能是冷淡漠然的盧敏娜艾布拉德，所說出過的最長的一段話了。

然而露辛達沒有回答。

她的手指驟然用力，額頭青筋暴起，死死地扼住了盧敏娜脖頸處的血脈。

盧敏娜手指無力地鬆開，手中的骨刃「當」的一聲，掉在了沙場上——

原來，她以言語想要打動、蠱惑露辛達，伺機將骨刃刺入露辛達的身體，作出最後的反殺。

然而露辛達沒有鬆懈大意，她率先地扼住了盧敏娜頸邊的血管，將她扼得昏迷過去。

盧敏娜無力地向後倒下，倚靠在露辛達懷裡，露辛達將她的身體抱住。

雖然盧敏娜已經昏過去了，然而露辛達還是攬著她，在她的耳邊輕聲地說道：

「你錯了，盧敏娜。

「我的雙翼，並不是我最大的倚仗。

「我最大的倚仗，是願意為我犧牲的夥伴、是我也願意為他們犧牲的夥伴。

「不僅僅是我們五個人；是全部空靈大陸之上，渴望安全、自由生活的同路人。

「當我們的理想實現，我便不再需要雙翼——我們不需要擁有力量，不需要擁有速度，也不需要擁有那神乎其技的吟唱的本領，也能夠安全自由地生活。即使變成一個孱弱的人，一個無法戰鬥的人，一個殘疾的人，我們也擁有彼此；當我們聯合在一起，守望相助，就會變成一個強大的社區。<="<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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