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珈樹跟季與淮媽媽也是十年未見,曾幾何時,他最喜歡姜阿姨,因為她是湯珈樹見過的唯一一個會跟孩子講道理的家長,一件事孰是孰非,大人的認知不一定對,小孩的想法不一定錯,要辯論過才知道。
沈玉英也講道理,但必須得是她的道理。
「沒事兒,飛機延誤這麼久,你們也辛苦。」湯珈樹緊握方向盤,語氣平緩道。
「是呀,」姜蘭心邊捶腿邊道:「正好趕上老家下雪,我說要麼晚一天再走,淮淮非要急著回來,也不知道在急什麼。」
湯珈樹咂摸著這個久違的親暱稱呼,嗓子眼發澀,接不上話來。
說話間,季與淮放好行李上了車,不著痕跡地朝駕駛座瞟去一眼。
車子開上機場高速,一路疾馳,這會兒已經是深夜十點多鐘,姜蘭心估計是怕司機犯困,不停地找話題跟他聊,先是問多大年紀,又問是不是本地人,問到有沒有結婚時,季與淮出言阻止:「媽,別問了,讓他安心開車。」
車內安靜下來,湯珈樹透過後視鏡瞧,母子倆各自在看手機。
突然又聽姜蘭心對季與淮道:「小傅剛給我發微信了,說下周末想來家裡看我跟你爸,這孩子,你別說,還挺懂事兒的,上個月你沒空回來看我們,小傅倒是來了,還帶了幾箱進口水果過來。不過我沒收,留他在家裡吃頓飯,讓保姆把那水果又搬回他車上了,人孩子在外打工賺錢也不容易,有這個錢,不如留著孝敬自己爸媽去。」
姜蘭心口中的小傅,指的自然是傅新維。
湯珈樹沒想到,傅新維跟季與淮的關係已經好到這種程度,而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嫉妒起傅新維來。
「說起小傅,你們倆也認識這麼多年了,那孩子長得不賴,又是高中同學,知根知底的,我跟你爸都沒意見,你呢,心裡是什麼想法?」
「我喜歡的不是那個類型的。」
季與淮說這話的時候,抬頭朝前看去,正好與後視鏡里湯珈樹的目光撞在一起。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姜蘭心問。
一輛車內,想知道這問題答案的不止季母一個人,季與淮卻偏不讓誰如意似地,半晌才回答說:「不知道,可能還沒遇到吧。」
輪胎碾過匝道口的減速帶,車身一個顛簸,湯珈樹仿佛聽見內心深處有什麼地方轟然倒塌的聲音。
車子下了高速,在第一個紅綠燈路口停下,後排的季與淮開口道:「忘了提前跟你說,先不回市區,導航去北郊的山月居。」
湯珈樹反應了幾秒,才遲鈍地意識到他在跟自己講話,許是剛剛那股勁兒還沒過,握著反向盤的手仍在發麻,心臟後知後覺地拉扯出一絲鈍痛來。
見他不應聲,季與淮索性自行喚起車載語音,給出導航指令,正好紅綠燈倒計時過,湯珈樹踩下油門,跟著導航在前面路口打轉向燈變道。
這條路經常走大貨車,路面多有坑窪不平的地方,已經十點過半,車內完全安靜下來,姜蘭心靠在椅背上歪頭像是睡著了,湯珈樹儘量避開坑窪,保持平穩行駛。
對向車道那輛車開過來的時候,離老遠湯珈樹就注意到了,一是它開了遠光,二是幾乎半個車身跨過了中間的雙黃線。
他皺了皺眉,眯起被燈光刺得乾澀的眼,輕點剎車減速,方向盤往右邊一帶。
卻下一刻,那輛車竟越過雙黃線直朝他們沖了過來,湯珈樹心頭一凜,飛快將方向盤朝右打死,卻壓根來不及。
砰地一聲,巨大的撞擊聲震耳欲聾,安全氣囊彈出,視野陡然陷入黑暗,他聽見後排姜蘭心驚恐的尖叫,還有季與淮顫抖著聲音高喊出他名字:「——湯珈樹!」
路障攔起事故現場,紅藍警示燈閃爍,車禍過後的路面一片狼藉。
停靠路邊的救護車裡,護士邊給湯珈樹胳膊上的傷口清創,邊問他有沒有頭暈噁心之類的反應。
湯珈樹搖了搖頭,目光遞向不遠處,那裡,季與淮正在和交警交涉。
「……對方肯定全責,他酒駕,還好速度不快,你們那車安全係數也高。」
餘光里陰影一閃,是姜蘭心遞過來一隻保溫杯給他,眼神淡然:「喝點熱水吧,穿那麼少,我看你嘴唇都凍青了。」
湯珈樹接過保溫杯握在手裡,壓根不敢跟她對視,「姜阿姨,我……」
「你不用解釋。」姜蘭心在他對面坐下,語調平和道:「這事我問也不該問到你頭上,等季與淮忙完了,讓他跟我說。」
這話見外得像是隔空扇了湯珈樹一巴掌,令他面色白了白,閉上嘴不再吭聲。
兩人都靜默下來,姜蘭心盯著護士給湯珈樹傷口消毒,越看眉頭蹙得越緊,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你這傷口挺深的,很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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