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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桑柳一聽這話,心裡就生出了不祥的預感,白舟似乎依舊在擔心賀望泊。

「可以不告訴你嗎?」

「……好吧。」

程桑柳看他低眼抿嘴的模樣,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道:「我翻過他的病歷,三年前他自殺未遂,被送進了長雲,確診邊緣型人格障礙,重度抑鬱。昨天他受到不知什麼刺激,從一樓跳下來,然後腦子就徹底亂套了,鎮靜劑效果一退就開始躁狂,又喊又叫,到處砸東西,總之已經不是個正常人了。」

白舟記起三年前,賀望泊在客廳里見一件摔一件的癲狂模樣。

「昨天我去了長雲。」白舟小聲坦白。

程桑柳既覺意外也不意外,賀望泊會失控,大概率和白舟有關。她問:「你去那幹嘛?」

「陪朋友。」

「那你以後別去了,賀望泊大概率一輩子都得呆在長雲,要是一不小心看見了你,他又得瘋。」

程桑柳看了看表,道:「我值班,不能走開太久,總之賀望泊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好不容易又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她說完就打算回樓上去,動作到一半,被白舟輕聲叫住:「小組長。」

程桑柳回過身。白舟雙手緊握在身前,面色窘迫,像個做錯事惹人生氣的小孩在罰站,而他接下來的話的確令程桑柳生氣:「我想……我想看看他。」

-

賀望泊又挨了一支針,被五花大綁在床上,整個人暈死了過去。

他瘦了極多,仿佛只剩一副骨架,一層皮肉薄薄地掛在上面,隨時可以揭起。白舟站在他床邊,低頭看他的眼窩凹陷,發色枯黃,有一種瀕死的氣味從他的軀體深處傳出來,並不好聞。

「看過了,」程桑柳的語氣是難得的冷漠,「可以走了。」

白舟知道自己不能再惹程桑柳生氣了,自他從伊爾伯斯回國、重新聯繫上程桑柳,她已為他操了許多心。他乖乖地離開了單人病房,回到了腫瘤值班室。

柯興懷還在寫論文,見白舟回來,不得不問了:「你這一趟趟地跑骨科去幹嘛呢?」

「問點事。」白舟含糊其辭。

「……你怎麼收拾起東西來了?」

「有點累。」

「你還會累啊?不是特地跑來上班的嗎?」

白舟是真的疲於應付柯興懷,只勉強地笑了一笑,轉而就進了更衣室。

柯興懷是在一個星期後才從流言裡得知。骨科收了一個病人,好像和白舟有點聯繫。

再多的柯興懷就打聽不到了,聽說那病人身份特別,里外都做了保密。

-

白舟是真的累了,回到家後就一頭倒進沙發昏睡過去。夢境是斷斷續續的,像是無數玻璃碎片,有著鋒利如刀刃的邊緣,一碰就流血。

他夢見那個暴風雪天,停電又停水,賀望泊的臉在燭火里明明滅滅。那時他還生得很英俊,那一對深邃的雙眼一對上白舟,就使白舟面紅心跳。

然後他的臉迅速變老、變憔悴,失卻光彩,仿佛一具活著的屍體——或者相反,他的靈魂已經死去,但肉體尚未腐朽。他張開那枯枝一般的雙臂,用盡所有的力氣緊緊箍著白舟,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地質問:「你為什麼要丟下我?」

「白舟,你說過會永遠在我身邊,是你親口答應我的。」

而後白舟聞到了血的氣味,他愣愣地轉頭看賀望泊。他已經消失了,眼前是一片紅色的大海。

「你殺了我。」他聽見賀望泊的聲音從這血海深處傳來。

「白舟,是你殺了我。」

白舟從沙發里摔下地,張眼呆呆地看著天花板,過了一會兒他伸手碰了碰眼角,全是冰涼的眼淚。

-

「是不是鎮靜劑的劑量……」

「劑量很安全。」

「可是老師,病人從第一醫院回來以後就幾乎木僵了,下一步可能就得考慮鼻胃管進食了。」

林醫生合上病曆本,朝年輕的醫生輕輕嘆了口氣,「劑量很安全,你知道這點就行了。這個病人身份特殊,不必事事追根究底。行了,去忙你的吧。」

賀望泊像木頭一樣躺在床上,對人來人往全無反應。林醫生嘗試與他溝通,無果。她撕下病曆本的空白末頁,熟練地折成一葉小船,在賀望泊眼前晃了晃。

賀望泊眨了眨眼。

「想摺紙船嗎?」林醫生問。

賀望泊的手指動了動。

房間裡只剩林醫生和賀望泊,她上年紀了,要扶賀望泊坐起來其實有些吃力,可她沒有叫人進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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