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米微怔：「你懷疑這段基因？」

「不，我不懷疑。」她嘴角高高掛起，語氣蘊藏著某種深意，「我只是覺得自己就像個拿著答案的考生，不需要弄懂為什麼，只需要弄明白解題步驟就行了。尤克是你先注意到的人，你可以讓任何人開啟實驗，但我依舊不明白——為什麼是我？」

湯米手一頓，面色有一閃而逝的不自然。

「基因進化液是解決目前星際困境的唯一方法，所有眼睛都集中在我們這裡，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如果你不信自己，那麼誰能行？」

葉之曖看向中央的投影，那是一個基因模型：「β234號基因和它的102種變體，有10多種會激發人的好戰能力，有20多種會引發人猝死，有30多種會讓人食慾增大、產生飢餓、衝動易怒，這樣一個弱勢基因為什麼你你會覺得它是最後成功的希望？湯米導師？」

湯米轉過身，背對著葉之曖，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你想多了，我只是從生物學的角度，和現有資源方面考慮，認為它是目前最大的可能。如果失敗了，也是很正常的事。」

葉之曖眉毛微挑，失敗是很正常的事？

看看周圍的一切，這裡集合了整個學院最高端的人才和設備，工作人員的表情就像是在進行拯救全人類的偉大事業，這裡可以說是她呆過最和諧、最奮發向上的實驗室了。

可真實的實驗室的畫風其實是這樣——

每天都會開會討論，都會意見相左，有實驗突破大家反而不會特別高興，因為結果可能和推測完全相悖。實驗室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任何時候都需要極度的理智和謹慎。

而不是像這裡，就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大舞台提前準備一支歌舞曲。

「我還有課，你今天先試試85號變體的結果吧。」每次一談到這裡，湯米就會用各種理由搪塞。

「等尤克過來了再說吧。」葉之曖冷冷道。

湯米突然轉身，深深看了她一眼：「好。」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葉之曖突然產生了一絲極大的滑稽感，β234號基因的作用是尤克發現的，但這個當事人卻從沒加入過這項實驗，直到實驗遇到瓶頸，她提出讓尤克加入。

但在剛才湯米的眼神里，竟然有一絲的拒絕和抵制。

周圍人都很忙碌，他們穿著實驗室特製的制服，在不同的隔間裡做著各類實驗，有研究理論的、有實操的、有記錄的、有分離基因的.....葉之曖看著他們，就像在看一出木偶劇，這些人背後仿佛緩緩延伸出一根細長絲線，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做著各種各樣的「科學實驗」。

「葉之曖同學。」門口傳來一道男聲，聲音很小，因為不怎麼說話，節奏也很有問題，需要仔細才能聽清，「我來了。」

葉之曖轉身，微笑：「歡迎，請坐。」

尤克打量了下面前二十來張椅子，有些猶豫的坐在了葉之曖正對面，雙膝靠在一起，手搓了搓，有些侷促：「我看到了..左妮教授...」

「左妮教授、湯米教授、隆恩教授、喀什教授...包括院長，都在這個實驗室，有什麼問題嗎？」葉之曖倒了杯水，走到他身旁遞給他，站位剛好擋住監控的攝像頭。

尤克倒吸一口涼氣，接過水杯捧在胸前，低低道：「我..我能做什麼？」

「不要緊張。」葉之曖輕笑一聲，「等你知道他們都在做什麼之後希望不要太驚訝。」

尤克露出個意外的表情。

「我有些問題想向你請教可以嗎？」

「咳咳咳...」尤克被嗆了一口水，「請說。」

葉之曖放低了聲音：「你是怎麼發現的β234號基因？」

尤克面色有一瞬空白，掃去了平時的陰鷙：「因為你啊。」

葉之曖眉眼一凝。

「帝國第五艦隊每季度都會把新型研究結果向外公布，有一篇署名是你的論文，《關於基因進化中h序列起到的關鍵性作用》，我當時正在進行基因進化方面的研究，你這篇論文給我的啟發很大，β234號就是我在h系列中的一個弱勢基因。」

那篇論文是葉之曖在莫帝安聯賽期間發表的，因為軍校生的身份，當時只能向第五艦隊投稿。

「一般人只會關注強勢基因，你怎麼會想到去找弱勢基因來研究？」

尤克低垂著頭，長長的脖頸呈45°支棱在空中，像只垂頭喪氣的公雞：「難道弱勢基因就沒有強大起來的那天嗎？」

聯想到他的出身，葉之曖突然就明白了。

「當然不是。」她一語雙關，「只是弱勢基因要出頭會更難，所以很少人去研究，你做的很好。」

「是..是嗎？」他頭抬起來了些，眼珠子往上動了動。

「在這裡你是最不需要露怯的人。」葉之曖走到窗邊，向下看，「看到他們了嗎？這裡的每一個人，無論是學生還是教授，都讀了你那篇論文不下百遍，我們目前找到了β234號基因的102種變體。」

「什麼！」尤克兩隻手撐在桌邊，非常驚訝，他理論研究才顯示有30多種。

葉之曖指了指腦袋：「當所有人放下成見，一起研究同一樣東西的時候，每天都會有新的成果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