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停泊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58頁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一次就好。

最後一次。

他只想用這一次機會,跟他說一句話。

眼看著陳泊秋快被秦容掐死,其他人不得不下了狠手,努力去把兩個人分開,但無論如何秦容的手始終狠狠掐著陳泊秋的喉嚨不放,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吱聲斷斷續續地響起,那裡的軟骨似乎很快就要折斷了。

推搡拉扯間,竟是秦容腳下一滑,失足跌進金水河裡,陳泊秋半個身子也跌了進去,血色一下在他身下的河水裡暈染開來,隨即又很快變得渾黃。

幾個人將他拽上來,又趕緊去撈秦容,陸宗停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陳泊秋跪坐在岸邊,秦容像個落湯雞一樣被人從河裡架上來的混亂場面。

起初陸宗停其實不太認得出來那是陳泊秋,因為他的作戰服都快成土黃色了,磕磣到了極點,看他捂著脖子像是在嗆咳,但幾乎沒有聲音,只能看到瘦削的肩膀和脊背聳動著,極力地倒吸進乾涸渾濁的空氣之後才短促地咳,隨即又是一次艱難滯重的吸氣,再咳,這樣怪異的呼吸和咳嗽方式,他才基本確認是他。

「什麼情況?」陸宗停皺著眉問。

除了秦容,其他幾個人都連忙向陸宗停點頭鞠躬致意,秦容泡了一通水,看起來並沒有冷靜很多,一副面色漲紅滿眼血絲的樣子,心智也依舊是狂亂的狀態:「陸上校,您為什麼要讓陳泊秋回到戰場,您不應該是最恨他的人嗎?!是不是您根本就是裝的,您所做的一切真的就是為了庇佑他?!」

陸宗停冷著臉,被吵得頭疼:「沒頭沒腦的發什麼火,把話說清楚。」

「是這樣,上校,」擔心他口不擇言,一個黑艦急忙解釋,「他哥哥在蛾群最早的那次突襲中身亡,之後他狀態就一直不好……」

秦容憤恨地咬著牙道:「上校,您不想問問他嗎,是不是有什麼害死別人哥哥的愛好啊?」

「閉嘴!」陸宗停臉色鐵青地喝止他,繼續問黑艦,「到底什麼情況?!」

黑艦有些為難地道:「沈隊給他哥哥派的任務是去找你們……路上就……犧牲了。秦容有點過不去這道坎,剛剛就和陳……B134發生了爭執。」

陸宗停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角,轉臉看向秦容:「爭執的原因,是因為你覺得我和B134害死了你哥哥?」

秦容嗤笑:「上校又何必再遮掩?B134不就是陳泊秋嗎?」

「我在問你,請你回答。」陸宗停直視著他,一字一頓地問。

不知為何,秦容說不出來話了,他漲紅著臉跟陸宗停對視片刻,忽然移開了視線。

「我很抱歉,擅離職守是我的失職,但如果你心裡是這樣的想法,那麼駐守戰場於你而言就沒有意義了,」陸宗停目光變得冷厲起來,「軍令如山,哪怕是讓你們去救一根木頭,你們死在去救木頭的路上,也不該覺得是誰害了你們。就算這次救木頭活下來了,下次搶石頭可能就會死,就算下次依然凱旋,下下次的任務里也依然可能戰死,這難道不是軍隊最基本的常識,最基礎的心理建設嗎,秦容?!」

秦容胸口劇烈起伏著,卻抿緊嘴唇一言不發,神色間難掩無話可說的難堪。

「我說過很多次,那次擅離職守是我的問題,等燃灰大陸行動結束,我會讓自己付出代價,你有什麼不滿,希望我怎麼做,完全可以提出來,」陸宗停並沒有就此罷休的意思,步步緊逼,「去找B134的人是我,派你哥哥執行任務的人是沈隊,你不找我理論,不找沈隊要說法,找到B134頭上,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是挑了個軟柿子遷怒泄憤?!」

極度的難堪悲憤之下,秦容眼眶發紅,竟像是要憋出眼淚來,隊友們也是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

陸宗停看著他們,內心泛起一種悲哀的情緒,他本以為這些事情不用他來說,不用他來強調的,可是人心好像都在循環往復的戰亂和永無止境的黑暗中潰散了,連軍統部都出現了這樣危險的心態,十方海角還能支撐多久?

再度開口時,他語氣里已有些疲憊之意:「如果無法糾正心態,就回海角休息,別再過來了。」

秦容被隊友拉走之後,陸宗停低頭看向陳泊秋,他不知何時已經止住了咳嗽,跪在地上怔怔地看著他。

剛才他和秦容的那些對話,也不知道他聽進去多少,又作何感想。陸宗停心如亂麻,迎著陳泊秋的視線,竟也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麼。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陳泊秋動了動身體,慢慢從地上起身,口中似乎模糊地說著什麼,踉蹌著朝他走了兩步,然後膝蓋處幾乎是毫無預兆一般彎折下去,他整個人猝然摔倒在地。

「陳泊秋!」陸宗停甚至來不及扶他一把——他後來無數次地想起這一幕,他們之間明明離得很近,他居然都沒能在他摔倒之前撐住他。那麼近的距離,他能讓他在自己面前摔得那麼重。

和這一幕類似的場景,以前似乎也有很多很多。所以陳泊秋一如既往地認定了沒有人會扶他,繼續支撐著自己的身體試著再起來,卻沒有力氣了,只是徒勞地掙扎。

他感覺到陸宗停的體溫,但無法辨認他的動作,脖頸幾乎被生生掐斷的痛苦讓他至今都沒能恢復完全清醒的意識,一直在那樣的瀕死感中浮沉掙扎,耳邊斷斷續續地傳來的都是陸宗停支離破碎的言語,每一句拼湊起來的都是帶著血腥味的恨意。

「你還沒死嗎?」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