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滿身塵土狼藉不堪,卻清泠孤高得仿佛與這污濁亂世格格不入。
他憑什麼還這麼淡定自若,就像完全不在意被他害死的那些無辜生命?
恨意竇生,秦容覺得自己不能讓陳泊秋死得簡單痛快。
摸不到大塊的異物之後,陳泊秋才低下頭去,將灰白色的雪塊含入口中抿化了,慢慢地往下咽。
頭部重創讓他的五感都變得遲鈍模糊,他連雪塊的異味都察覺不出來,所以等他發現有人靠近,想做出些什麼反應時,已經來不及了。
秦容抬腿將他踢倒在地,在他捂住小腹艱難地想要爬起來時,就一把拽住他濡濕帶血的額發強行將人拽過來面對自己。
「想跑?」秦容壓低了聲音,神色陰鷙如同含冤鬼魅。
陳泊秋的眼睛只剩下了微弱的光感,他連秦容的臉都無法看清,頭部原本就像卡著巨大的石塊一般劇痛難忍,這般拉拽之下更是雪上加霜,他開始痙攣抽搐,還沒有完全咽下的雪塊嗆入氣管,他甚至無法咳嗽,就已經瀕臨窒息。
看到陳泊秋面色灰敗中透著窒息的青紫,眸光巨顫,嘴唇大張著難掩痛苦,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聽著他喉嚨里因為窒息而不受控制發出的嗚咽聲,秦容終於覺出一絲快感,他大笑出聲,卻面色猙獰:「你害死了人啊,可不能跑的。」
「陳泊秋,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是陸宗停。」
「我告訴你,沈隊長被你害死了。」
「來不及了,他被你害死了。」
「你滿意了吧?」
秦容感受到陳泊秋顫抖得越來越厲害,眼神越來越潰散,在聽到陸宗停的名字之後,他甚至連一絲掙扎都不再有,哪怕那樣的動作原本就微弱得不值一提。
他越來越瘋狂,死死鉗制著陳泊秋,急促地喘息著,雙目赤紅地嘶吼:「他被你害死了陳泊秋!你滿意了吧,啊?!」
他拔出腰間的軍刀,滿眼都是血腥殺意:「滿意了就去死吧!去償命吧!」
軍刀高高舉起,卻在落下之前被子彈擊飛。
秦容察覺到了什麼,在陳泊秋只差一步就會被他結束生命的時候,他可能要失敗了。
這讓他崩潰發狂。
他撕心裂肺地嘶吼,毫不猶豫地要伸手去掐陳泊秋的脖子。
又是一枚子彈沒入他的前額,從他後腦混著大量的血液和腦漿迸出。
他雙目圓睜,卻迅速散了光芒,僵硬地倒了下去。
—
陸宗停連開兩槍都精準擊中,卻無法掩飾自己看到陳泊秋差點就死在秦容手下而魂飛魄散的一剎那。
倘若他晚到一秒,一切可能就來不及了。諷刺的是如果不是秦容突然發狂大吼,他甚至不一定能找到這裡。
極度的緊張和驚厥讓陳泊秋出現自主呼吸困難的情況,加之氣管又被嗆死,他連咳嗽也咳不出來,陸宗停抱著他,無論是拍背還是順胸口,甚至含著他冰冷青紫的雙唇渡氣,他都沒有辦法呼吸。
陳泊秋身體越發僵冷,普通人習以為常的呼吸,對心肺殘破又處在高度應激狀態中的他而言太過艱難,垂在雪地里的手指輕微抽動著,不知是想動一動,或是想抓住些什麼,手腕卻也無力支撐,終究只是像飄零的羽翼一般,若有似無地從細雪上輕拂而過。
而他眼睛始終朝著他的方向大睜著,眼底潰散一片,沒有光明和欣喜,甚至也沒有痛和悲,就像只是想拼盡全力地再看他一眼。
沒有任何目的,他只是想看看他。
他看著陸宗停的眼睛裡,從來都是這樣沒有雜質的,只是陸宗停從來沒有望進去,如果他曾經有一次好好看著他的眼睛,就會發現那雙灰藍色的瞳仁就像遙遠天外無人之地的澄淨冰湖,橫豎深淺看去,都只有他陸宗停一個人的倒影而已,哪怕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都只映著他一個人。
陸宗停心跳狂亂眼眶發紅,甚至對自己哽咽發抖的聲音都恍若未覺,但他仍死命拉著自己最後一個理智警戒線,沒有叫出他的名字:「B134!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我知道你沒力氣,但是你咳一下就好了,咳一下就能呼吸了!」
陳泊秋依舊只是將空茫的視線無望地落在他身上,瞳孔因為疼痛和窒息不斷潰散,喉嚨里咯吱咯吱地響,像脖頸被人用力擰著,裡面的軟骨不斷扭曲幾近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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