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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到爸爸的身體在顫抖,托著他脖頸的手不自覺一般地在用力。他是先天肺病,氣管功能自然也很脆弱,這樣的動作就會讓他呼吸困難地喘咳起來,瘦小的臉頰青紫一片,痛苦地嘔出之前勉強咽下的一點粥水。

小孩很難受卻沒有哭,父親卻還是感到煩躁和厭惡,他粗暴不耐的動作幾乎要弄碎嬰孩脆弱的骨骼,小孩難受得直抽搐,卻因為身體羸弱,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小孩太小了,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但他能聽到父親一直在跟自己說話,有些他聽得懂,有些他聽不懂。

「你還能更沒用一點嗎?」

「她用命就換回來一個廢物?」

「她不能用命就換回來一個廢物。」

「陳泊秋,你不能做個廢物。」

「你既然要害死人,至少把那些人命的價值都在你身上發揮出來吧。」

「你怎麼能做一個廢物呢?」

「你得活成一個最有用的人。」

小孩把這些話都記了下來,雖然到長大了一些才懂,但他懂了以後,就一直在努力踐行。

他是帶著罪孽降世的,所以他一生都必須贖罪。縱使他這條命卑賤如泥,也不能輕易死去。

可他苟延殘喘地活到今天,似乎也沒能贖清自己的罪過,甚至接二連三地害得別人、甚至一隻小狗因他失去生命。

那些大都是待他極好的人,他們本該擁有無限光明的前路,卻因與他有交集,整個人生戛然而止。

他記得陸宗停說過,沈棟和秀秀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他這條爛命也不夠賠……但他們都死了。

野外的雪地很冷,但是陳泊秋記得陸宗停身上的地獄烈火一般滾燙窒息的恨意,他理解他對自己的恨,也接受他處死自己。

可陸宗停最後卻又沒有殺他,是因為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繼續活下去的話,會再害死人嗎?

會把他……也害死嗎?

該怎麼做……才能夠避免呢?

溫艽艽走進山洞才發現,陳泊秋不是坐著一動不動的,他似乎在埋什麼東西。

「陳博士,你在做什麼?」溫艽艽的語氣十分公式化,畢竟陳泊秋胡鬧一通在前,這會又不知道在那偷偷摸摸地做什麼。雖然他是個重傷員且有孕在身,但很顯然他的分量遠不能跟基地安危相比。

正如陸宗停所說,他不只有滿身傷,還有滿身嫌疑。

陳泊秋聽到有人說話,手上的動作僵住了,動作有些倉皇地從地上站起,雙膝卻微微彎折著,脊背也挺不直,只是竭力想要阻攔來人的靠近。

他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是河水太冷,他上來之後也一直很冷,顫抖得異常厲害,舌頭根本不聽使喚,只斷斷續續地發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單音節,而且在他喉管和氣管本就極其困窘的呼吸狀況下,想要騰點空間出來說句話更是艱難,張開嘴便只是喘。

山洞裡光線本來就不好,陳泊秋站起來之後,身體大多部分都陷進黑暗裡,陸宗停透過電屏看不清他到底又在做什麼,就對溫艽艽道:「別問那麼多,直接刨開看。」

溫艽艽看了陳泊秋一眼,終究還是不忍,便緩和了語氣道:「你坦白說出來自己行動的緣由和目的,我們不責怪你。」

事實上陳泊秋聽不清楚她在說什麼,他也分辨不出她是誰,視線模糊得只剩下大片大片的色塊,他只能大概確定來人穿的是白艦軍的制服。

但他難以開口說話,身體裡每一個細胞仿佛都被凍得僵冷,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下,他無法跟她正常交流。

他只能憑藉本能去擋住身後的小土堆——那隻小狗被埋在了下面。它已經死了,應該得到安靜一些的環境。更重要的是,金水河並不乾淨,淤泥里或許會有病毒封存,屍體很容易吸引來畸變病毒的吞噬,並且變成恐怖的傳染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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