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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他幾乎不再找地方坐,累了都是撐著膝蓋彎著腰休息,有人靠近他,他就會走,就算那個人是陸宗停也一樣。

「上校,你老婆怕你哦。」溫艽艽在陸宗停身邊嘀咕。

「我又沒做什麼,他自己心虛,」陸宗停黑著臉咬著牙道,「隨便他,愛去哪去哪。」

那時候在溫艽艽和沈棟眼裡,陳泊秋也是個和雷明勾結的嫌疑人,但他們終究都有心軟的時候。可無論他們是想給陳泊秋一杯溫水,還是一件禦寒的衣物,他那張灰白失血的臉上始終只有茫然和不解,就好像伸出手來接過那些東西,這樣簡單的動作他都不會。

他只會後退,說他不用,別人要用。

他的一切反應都是被折磨出來的本能,不帶任何的情緒和思考,就像是別人口中只會執行簡單程序的機器人。

可他終歸是個活生生的人,磨練出這些本能,只怕是要一層一層剝開自己心上最為脆弱的血肉,如今心底只剩下了一葉破敗的孤舟。

「阿姨,他真的沒事嗎?為什麼抽了羊水就這麼難受?」陸宗停覺得陳泊秋的身體怎麼都暖不起來,自己急出了一頭熱汗。

「懷孕的荒原灰狼,整個身體都會形成一種保護胎兒的機制,營養也都集中在孕囊,所以羊水是很重要的體液,這種反應無法避免,」凌瀾解釋完,又微微蹙起眉,「他不願意睡覺,精神繃太緊了,其實睡一覺起來就會好很多。」

陸宗停一手嚴嚴實實地覆著陳泊秋冰冷堅硬的手指,另一隻手牢牢攥著小檸檬的平安符,聽到凌瀾的話只是低啞地說了一句:「他有點害怕。」

從前他以為害怕這個字眼是不會用在陳泊秋身上的,陳泊秋也並不會主動表達或者表現出這樣的情緒,但他剛剛抱著他,現在牽著他,他身體一直冰冷顫抖,總是要保持蜷縮的姿勢,還有喉間若有似無的輕細嗚咽,都讓陸宗停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他是會害怕的。

以前秀秀曾經說過,覺得泊秋哥哥害怕回到基地,他還覺得不可思議。

可秀秀說的是真的。

他不敢回基地,獨自一個人在那個破敗漏風的小山洞裡艱難度日,懷著寶寶睡在雜草堆上,吃著自己採回來的漿果,就著金水河渾濁冰冷的河水。

他曾經也在基地過夜,只是許慎說,他的帳子被人堆滿了雜物,行軍床鋪不開,暖壺沒有點,被褥和枕頭他也沒有打開過,自己也是在清點物資的時候,看到他靠在帳子的角落裡坐著睡覺。

許慎走動兩步他就醒了,條件發射地去掏自己收在上衣口袋裡的感染防控記錄冊,凍僵的手指艱難地翻動紙張,啞著嗓子要匯報工作。

許慎問他,怎麼不讓人把東西搬出去,他一臉的茫然,微張著凍得青紫乾裂的嘴唇,遲疑了半天答了一句,這裡要放東西。

許慎說,這裡是你休息的地方。

他怔怔地點頭,應了一聲「嗯」。

他理解不了許慎的意思,他的生活、他遇到的人和事從來如此,他習以為常,不覺有異。

他是在天寒地凍的時節跟一堆雜物擠在一起,縮在角落都能安安靜靜休息的人,後來卻連這樣的條件對他來說都是奢侈。

他不再回基地了,因為陸宗停讓他不要死在自己家門口。

他從來都是如履薄冰地活,只是因為表達能力嚴重缺陷,看著總是波瀾不驚甚至泰然自若,陸宗停那樣一句話就足夠讓大廈傾倒。

「他會害怕。」陸宗停低喃著,又重複了一遍。

凌瀾點頭會意:「也是。不知道你叔叔有沒有和你說,他應該是受了刑罰虐待導致胎死腹中,生的時候也困難。眼下怕是又想起之前的事情,怕這個小娃娃再受傷害。」

「說了,」陸宗停啞聲應著,用浸濕的溫熱毛巾擦拭著陳泊秋額頭和臉頰上的冷汗,「說到這個,我之前懷疑過,雷明他們是對他用了電刑。我們返航的時候,艽艽給他用弱電流持續療法,他差點應激休克。」

溫艽艽一邊給凌瀾打下手一邊道:「現在發個電不容易,電刑早就取消了,雷明沒有這麼大本事吧。」

「所以我在想,」陸宗停瞳孔微縮,視線凝在陳泊秋頸間的脖環上,「是不是脖環的原因,這個東西,他本身就能用來施加電刑。」

溫艽艽聽得頭皮一跳:「你這麼一說也不是沒可能,我一直想說這個脖環看著就像個刑具,我給陳博士治療的時候研究過幾次,它好像是跟血管氣管什麼的連在一起的,看著就疼。」

凌瀾嘆著氣搖了搖頭:「脖環真正的作用,也只有他父親知道。」

「父親……」陸宗停低聲重複著這個字眼,諷刺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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