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宗停按了按脹痛難忍的太陽穴,低聲道:「許慎病休,他底下的人的確是不夠周到……我會再想辦法。」
「他到底怎麼了?」沈棟終於忍不住問,「我沒有時間去看他,他也從不接聽我的通訊,只會回復一些不痛不癢的文字消息。」
陸宗停輕輕喘了口氣,扶在門把上的手因為暗中借了力而青筋凸起,他腳底下打飄,語氣卻很堅韌:「現在告訴你細節不太合適,抱歉,我想休息一下。」
沈棟看出陸宗停眼睛都有些恍惚,伸手想扶,卻被他搖搖頭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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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宗停推開診室的門,陳泊秋依舊和他離開之前一樣,半靠在那張窄小的醫用產椅里,微闔著眼不知是否清醒,臉色是失血的灰敗,乾涸的嘴唇微張著,呼吸間心肺都是撕扯的血腥氣。
他蒼白細瘦的雙腿被分開架在兩側的撐板上,令孕周還不算長的小腹都顯得格外碩大沉重,大腿內側和下身蓋著的無菌布上都是血跡,很多都還沒幹。
產椅下的水盆還糊著沒有及時清乾淨的血跡,很快又有血珠從陳泊秋身下滴落,從產椅底部的中空部分淅淅瀝瀝地落進水盆里。
江子車在他旁邊坐著,白大褂上也是東一處西一處的血跡,不知在發什麼呆,都沒意識到陸宗停過來了。
十字燈塔可信的人不多,江子車是凌瀾找來幫忙的,畢竟他要做好生命科學研究,對生物繁育一事也必須了如指掌,而他也算是陸宗停比較信得過的人。他們確認了陳泊秋是因為懷孕,身體形成了一種對胎兒的保護機制。在受外力衝擊時,宮體會收縮形成緊密屏障,避免胎兒受創,但收縮動作太過劇烈就會導致出血。如果是健康灰狼,這種原因導致的出血量不會太大,但陳泊秋凝血功能不好,不僅止血艱難,腹底還積留不少瘀血,壓腹數次才勉強排出。
陸宗停當時是看著基本不出血了才去天涯塔找雷普,回來看到這副景象,嘴唇一下就白了:「怎麼回事,還在出血?」
江子車被陸宗停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應聲,陳泊秋卻先驚醒了過來,在產椅上拖著沉墜刺痛的腰腹拼艱難起身,像被人掐著脖子逼迫著醒來一般艱難喘息著,斷斷續續地問:「髒了……嗎?」
可他是幾乎去了半條命的人,又是倉促間驚醒,說話時別說是離他還有幾步遠的陸宗停,就算是江子車守在他身邊都聽不清。
心悸引發了強烈的耳鳴,陳泊秋無法確定別人有沒有聽到他說話,又有沒有回答他,天旋地轉的世界模糊不堪,他能看到一片又一片的血紅色,卻判斷不了那是在他自己身上,還是在他不應該弄髒的地方上。
「髒了……」他喃喃自語地揉搓著浸入自己眼睛裡的冷汗,想看得清楚一些,卻總是無濟於事,「我、擦乾淨……別傷害、寶寶……」
陸宗停這才看到陳泊秋手心裡緊緊攥著一塊布巾,已經斑駁地染了染了血多乾涸的血跡,他笨拙而吃力地攥著這塊布巾在半空中胡亂擦拭,險些從產椅上摔下來,嚇得頭不暈了腿也不軟了,一個箭步上去牢牢地把人圈住,隨即他就看到了陳泊秋手腕上多出來的幾道勒痕,身上也莫名多出了些零零星星的擦傷。
他兩眼一黑,怕陳泊秋又受驚,按捺住破口大罵的衝動,幾乎是用氣音質問江子車:「怎麼回事?」
江子車臉色十分難看,也不太敢和陸宗停對視,滿頭冷汗地道歉:「上校對不起。是我失職,我當時急著去生科所配藥,拜託幾個醫生守著。陳博士可能是太虛弱,控制不住化狼了,他們害怕,就把他四肢捆住,博士肚子疼難受,在地上掙扎,血弄得到處都是,好一會兒才化回人形……」
眼看著陸宗停的眼睛已經血紅一片,江子車聲音發抖,半天說不下去。
「說。」陸宗停已然怒不可遏,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這個字。
深呼吸了幾次才繼續道:「他們怕狼血有病毒,就要求陳博士處理乾淨,因為怕他再次化狼,是捆著他的腳踝讓他……跪在地上擦的。」
陸宗停低頭去看,果然陳泊秋腳踝上的勒痕更深,膝蓋處的衣料磨得起球發黑,滲出星星點點的血跡。他伸手去撩陳泊秋的褲腿,陳泊秋就應激一般蜷縮身體護住小腹,口中啞聲懇求著說「不要」。
但陸宗停還是看到他磨破了皮的膝蓋和小腿,雖然沒怎麼出血,但足夠讓他撕心裂肺。
陸宗停覺得自己幾乎快瘋了,他幾乎要把自己的後槽牙都咬碎,才沒有讓怒火燒空理智:「江子車,我他媽只離開了一個小時,你為什麼一次也沒有找我?!」
「對不起上校,我沒想到他們作為醫生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回來之後我真的……嚇傻了,也幾乎沒有時間求援,」江子車倒吸了一口涼氣,努力讓自己從那些噩夢般的畫面中抽離出來,「我問清楚了情況,就把他們都轟了出去,但陳博士還是堅持擦乾淨地上的血,我還沒來得及清洗的水盆也被他拿去沖洗。我攔不住他,又不敢再找人幫忙,只能一邊盯緊他的情況一邊幫著他趕快處理乾淨……好在灰狼形態對他而言其實緩衝了很多傷害,也減少了消耗,出血情況沒有再惡化。我把他安頓好就想找您的,剛好您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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