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往外走去,泛紅的眼睛裡無法聚焦,卻滿是狂亂的殺氣。他仿佛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有人在攔他,有人在喊他,那對他來說都沒有意義,他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要去天涯塔殺了雷普。
許慎沒想到自己還是低估了事實對於陸宗停的衝擊,他明明一身血污,臉色灰白得像死人,身體也一片濕冷,看著隨時都會倒下去,卻不知哪來的一口氣,莽著要往前走,拉也拉不住,喊也喊不聽。
許慎別無他法,一邊通知溫艽艽儘快趕過來,一邊奪過旁邊巡邏員手裡的棍棒朝他後頸掄了一下。
陸宗停悶哼一聲,趔趄了幾步終究沒法站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許慎雖然及時攙了一把,但還是懷疑他的膝蓋是不是被磕碎了。
陸宗停沒辦法站起來,渾濁的眼底卻清明了一些,能辨認出眼前的人,卻只能看著他大口大口地喘息,嘴唇徒勞地開闔著,說不出一個字。
許慎辨認出了口型,大抵就是他要把雷普殺了,現在馬上立刻。
許慎說了幾次不行,陸宗停好像聽不懂,還在固執地重複著說他要殺雷普,許慎這才意識到他有可能耳鳴聽不見,就朝他搖頭示意不行。
陸宗停情緒又激動起來,頭搖得比許慎還猛,眼淚不受控制地流,攥著許慎胳膊的手異常用力,兩個人的骨頭都在咯吱作響。
許慎只能揮舞幾下棍棒,示意「你再這樣我就把你打暈」。
陸宗停一知半解地看著,搖了搖頭,還是固執地表示自己要去殺了雷普,愈發強烈的情緒波動讓他灰白的唇角漸漸淌下鮮血,他斷斷續續地嗆咳著,痛苦地蹙起眉心,手上的力道逐漸減弱,身體也逐漸往下軟倒。
「老陸!」許慎看他眼神渙散渾身無力,好像要休克,心驚肉跳地扶著他。
陸宗停只是有氣無力地搖著頭,便目光呆滯地靠在牆角,沒昏過去,卻也不動,嘴唇輕微蠕動著,隱約說出了「別管我」幾個字。
許慎擔憂道:「還好嗎?」
陸宗停吃力地擦拭著下頜上的血沫,搖頭,又點頭,許慎發現他聽力似乎恢復了,連忙道:「老陸,雷普那邊不是重點,也不是最好的時機。岩桑那邊局勢未明,十方再起內亂的話,後果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你眼下最急迫的事情,難道不是好好和博士道個歉,理清楚當時的誤會嗎?」
陸宗停眼神僵直,呼吸仍舊急促,夾雜著輕微的嗆咳,面對許慎說的話沒有一點反應。
「老陸,給點反應,」許慎拍了拍他的臉,「不然我找擔架來抬你了。」
陸宗停眼珠終於勉強轉了轉,看著許慎,口中含糊地道:「道歉啊……」
「什麼?」許慎皺眉。
陸宗停擠出一個蒼白怪異的笑容:「他從來沒怪過我,我道歉好像也沒有意義。」
「……」
陸宗停閉上眼睛,向後靠住了牆,胸口吃力地起伏著,聲音顫抖:「與其說我想殺雷普,倒不如說我想跟他同歸於盡。」
許慎臉色一變:「你瘋了?」
「我現在冷靜了,」陸宗停苦笑著,臉色依然難看,眼睛卻已經不像剛才那樣渾濁而狂亂,「你打得好。」
「……我知道你的意思,」許慎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少將的死對你來說打擊太大了……我聽沈棟說過,他被你帶回來的時候還沒有斷氣,神志清醒的時候會讓你放下他,讓你瞞著博士。可你好不容易把他帶回海角之後,卻是博士親手終結了他的生命。」
陸宗停一邊聽著,一邊神經質地搖著頭:「我本來應該能想到的。為了救我,他不得不犧牲掉我哥,這不難想到,這麼多年以來,我不是沒有這樣想過。」
他頓了頓,不等許慎說話,蒼白著臉笑了起來,喃喃著道:「只是我太懦弱了,也太蠢。我不敢光明正大地拿出這樣的想法和他對峙,我怕結果不是我想要的,我怕他冷著眼睛沒有感情地看我,說一切並不是我想的那樣。無論是我的命還是我哥的命,對他來說都一樣不重要,那樣的話……」
他聲音微哽,嘴唇哆嗦著,吐字愈發含糊:「我會選擇跟他同歸於盡。」
許慎輕輕地嘆了口氣:「歸根結底,你不相信博士,也不相信你自己。」
陸宗停顫抖地深呼吸著,沉默了很久之後,才啞聲問許慎:「所以,你還找到了什麼記錄嗎?當年如果我哥能回到十方海角,他……有救嗎?」
許慎遲疑片刻,斟字酌句地道:「據我從博士視角里看到的信息了解,如果林少將沒有去無垣廢墟,或許感染能夠得到及時抑制。博士是極力阻止林少將出征的,但……因為前總司發動脖環限制他的行動,他沒有阻攔成功。從無垣廢墟回來之後,就已經無力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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