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收拾好,打開窗透風。
時歲也低著頭,用濕巾擦身上的痕跡。
也在一片冷寂中,晏聽禮突然說:「物理學上,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是相互、同時發生的。」
時歲莫名地看他。
晏聽禮表情很淡:「如果不是你總把我往外推,就不存在我總是強迫你。」
他的語氣很平靜,就像是陳述最普通不過學術原理,不帶任何主觀情緒。
卻聽得時歲緩緩垂下頭,腦中飛速轉動。
她想將晏聽禮的話歸結於謬論,歸結於強詞奪理。
但頭一次啞口無言。
也像是剛剛,她反問晏聽禮。
讓他無話可說一樣。
後來的車程除了必要,一路無話。
晏聽禮一直看前方。
只是身上的氣壓很低,像在煩躁地找一個出口。
但沒法宣洩。
時歲同樣。
她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溝通為什麼能這麼不順暢,且兩個人好像都很有理。
找不到突破口。
回到家,時歲站在窗戶,看著晏聽禮的車慢慢駛出視線,後車燈逐漸變成一個小點。
心中有些泛空。
時歲突然想到好幾年前。
自己也是這樣看著站了一天的晏聽禮一點點走出她的視野。
難道真的是她,總是將他推開的原因,才導致他們這樣矛盾的關係嗎?
「停!你先停止自我反省!」周栩妍在電話那頭,嘰嘰喳喳。
在確定晏聽禮不會監聽後,她總算敢大聲說話,「你別被他繞進去了,他智商高,邏輯也很變態的。」
「歲歲你仔細想,不是他太有病,你會想推開他嗎?!不是他讓你害怕,你會想跑嗎?!」
時歲又輕而易舉被拉回來,恍然點頭:「你說得也對。」
但想到什麼,她眼睫復而垂下,小聲說:「但他最近,確實有改好一點。」
這點確實無法否認,晏聽禮真的有變化。
比如家裡的人工智慧監控。
時歲問過3.0,得到的答覆就是,晏聽禮那邊已經不能再操控這邊的系統。
反而她家的優先級更高,還可以實現反向監控晏聽禮——雖然她並不會這麼做。
聽她這麼說,周栩妍語氣狐疑:「確定不是裝的?」
結合晏聽禮從前的表現,周栩妍的懷疑,一點也不是空穴來風。
她至今還不知道美國的事情,過去一個月,她又一頭扎入藏族採風,兩人沒有長聊。
時歲思索了片刻,簡單地說了說住院的事,最後下結論:「他應該有改的趨勢,但見效比較慢。」
「你中槍了?」周栩妍則嚇得不輕,一張臉雪白,「你沒事吧!嚴不嚴重?」
時歲指了指肩膀,寬慰她:「已經好了,就是皮外傷。」
「誰幹的啊!讓晏小變態把他鯊咯!」
時歲凝神,沉默了一陣。
幕後指使者是誰,結合今天晏聽禮的反應,她基本已經有了猜測。
察覺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周栩妍像想到了什麼,猛地道:「今天聽我媽說,晏伯伯出車禍進醫院了,不會…?!」
時歲沒吭聲。
「天,不會真是吧?」周栩妍一遍震驚一邊陰謀論,「之前圈子裡就有謠言,說晏小變態把他爸媽架空了,不會就因為這要把他幹掉吧?」
「太瘋了,這一家子真的太瘋了。」
時歲出神看著她,並沒有跟著感慨。
心情反而複雜地低落起來。
如果這一切真是晏則呈做的,親生父親因為利益傷害自己,晏聽禮會感到難過吧。
而出現這個念頭的瞬間,從前很多很多被她刻意壓著的,忽略的場景,也突然如幕布般,在腦海中一一映現。
是晏家總是大到空蕩的別墅。
是晏聽禮從少年起就被精密安排好的人生。
還是晏宅一片狼藉,他被潑了滿身水的冰冷的毛衣。
更是那年清明,他從墓地回來,被宋婕指著鼻子說的克至親的命格。
那些時候,她在做什麼呢。
時歲回憶著——好像是在為逃離他,一刻不停地做準備。
「妍妍。」她抬起眼睫,忽而說,「我是不是也不對。」
「嗯?」
「我和他,生長環境不同,性格迥異。從前,我沒想過和他長久,所以我蒙住眼睛,塞住耳朵,只顧著自己逃離。」
「但現在。」時歲斟酌著合適的用詞,「我想為長久做準備。」
「我是不是,」她停頓,緩緩吐字,「也有要改的地方。」
兩根平行的筷子,如果只掰一根。
過程會很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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