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

杜若若帶著季衡往蛛嬸家走。

「蛛嬸！」杜若若站在和村里所有人家一樣用細竹子圈出來的籬笆小院門口，提高音量喊了一聲。

屋子裡，一隻小汽車那麼大，通體雪白的大蜘蛛趴在一架織布機上，靈活地揮舞著八隻長長的腿。

織布機吱吱作響，一段嫩綠色的布飛快地從八條蜘蛛腿下出現。

聽到杜若若的呼喊聲，大蜘蛛嚇了一跳，八條腿差點打結。

這大蜘蛛當然就是蛛嬸了，杜若若告訴過她，今天下午要帶季衡來她家直播。

蛛嬸趕緊從織布機上跳下來。

她織布織得太高興變回了原形，這種樣子當然不能讓人類看到。

杜若若知道蛛嬸有織布織久、織高興了會變成原形這個毛病，特意站在門口喊一聲就是為了提醒蛛嬸。

喊完這一聲，她抬腿踏進籬笆小院。

蛛嬸家家的布局和她家大同小異，廚房的方位稍有不一樣，但都在院子裡，正屋一進門就是堂屋，兩邊是房間。

堂屋門敞開著，杜若若進堂屋前又喊了一聲。

專門織布的房間是進門左手邊第一間屋。

聽到織布的屋子裡蛛嬸回應了一聲，她才推開半掩的房門，和季衡一起走進去。

織布機前，蛛嬸已經變回了人形。

看上去五十來歲，皮膚很白，身材微胖，兩隻手有條不紊地織著布，客人走到跟前才停下。

「蛛嬸，我來了，等會兒我用手機給別人直播看綠毛毛草是怎麼織成布……」杜若若晃晃自己用來直播的手機，簡單給蛛嬸解釋了一下什麼叫直播。

蛛嬸弄明白之後挺感興趣，就是有些擔心自己織布織得太開心，又會「得意忘形」。

她手中反織布的動作沒有停下，卻在季衡沒有注意到的角度側臉對杜若若擠擠眼睛，使個眼色，表明自己的擔憂。

杜若若會意，扶住蛛嬸的肩膀，比頭髮絲還要細的神力順著手臂流到蛛嬸肩膀：「放心蛛嬸，我們不會耽誤你太久，拍完就走。」

神力進入體內，蛛嬸的臉色安定了許多。

她之所以織布織得興起就變回原形，一方面是因為太高興，「得意忘形」，另一方面則是因為村裡的精怪們都受山神庇佑，會受到其狀態的影響。

山神式微，精怪們也弱小，織布織太快，靈氣消耗太大，維持不住人形，下意識變成八條腿的形態幹活。

有了杜若若這一絲神力，蛛嬸可以維持半個小時快速織布不變成原形。

「這是季衡，他會用攝像機把你織布的樣子拍下來，等以後剪輯成視頻，放在網上給我們的土特產做宣傳……」杜若若指指季衡和他手裡的攝像機，又簡單解釋了一下直播和攝像後剪輯成視頻的不同。

「這是蛛嬸。」杜若若給季衡介紹蛛嬸。

昨天回來得太晚了，大家又怕在季衡這個人類面前露餡，村口的歡迎儀式完了就各回各家了，季衡沒有機會認識村裡的其他人。

「朱嬸好。」季衡不知道此「蛛」非彼「朱」，禮貌的和長輩打招呼。

蛛嬸：「小雞好。」還是昨晚那種帶著口音的稱呼。

昨晚聽到這個稱呼還會嘴角微抽的季衡現在已經平復了心情，面不改色地露出一個無害的笑。

季衡這一笑，狐狸眼的弧度更加狹長優美。

杜若若看著他的臉，歪著腦袋有些出神——

她好像在哪裡見過這種笑容，這雙眼睛的形狀也很眼熟。

不等細想，蛛嬸熱情招呼可以開始拍攝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你們拍你們拍，隨便拍。」

蛛嬸重新操作織布機，利索地織布。

剛開始她努力壓制織布的速度，但是杜若若給的那一絲神力後勁大，隨著手中織布的動作不由自主加快，她的兩隻手突然出現殘影，變成了八隻手。

杜若若：「……」完了。

今天要是不把這事情糊弄過去，全村都完蛋！

蛛嬸也是一驚，八隻手的殘影一閃而過，合攏成兩隻手，這兩隻手也不敢再織布，定格在空中。

運行順暢的織布倉促停下，木質的機身發出一聲刺耳的吱呀聲，鋼針般扎入在場三人的心中。

蛛嬸目不斜視瞪著織布機，額頭出了一層虛汗。

杜若若臉皮發木，面無表情地側過臉，和疑惑看過來的季衡四目相對。

空氣安靜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