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總得來說，她覺得蜃許現在這個怪物般的身體裡，有人類的存在。

蜃許有辦法躲避天道的雷罰，她沒有，如果她主動攻擊他，有可能會被天道誤以為是在攻擊人類，而降下天雷。

可如果再不動手，季衡很快就會支撐不住，杜若若咬咬牙，只能選擇賭一賭運氣，繼續用先前對付郭經理那一招，先困住他。

體內神力湧向手心，逐漸編製成一張網的形狀。

她不能當場殺他，攻擊處處受到限制。

蜃許卻沒有這個顧慮，每一次攻擊都是衝著殺死杜若若去的。

漸漸的，杜若若身上出現了很多細小的傷口，傷口處發黑，神力試圖修復傷處，起到的作用卻非常有限，蜃許的力量具有腐蝕性，剛修復好一點點，傷口處殘餘的力量又會腐蝕出新的地盤。

神力在這一番纏鬥中劇烈消耗，杜若若腳下後退一步，身後的神力旋渦旋轉速度似乎都凝滯了一息。

「若若，你怎麼又亂跑了？」耳邊恍惚間傳來夢叔帶著責怪的聲音。

杜若若愣了愣，猛然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前出現的是幼年時常常見到的夢叔的形象，手裡提著一雙幼崽穿的鞋，頭上還是那頭黑白相間的頭髮，目露擔憂地看著她這邊。

「噗呲！」

暗黑色物質組成的黑色匕首穿透了她的胳膊。

是蜃許的力量。

海市蜃樓，蜃精最擅長的當然是製造幻景，現在他們所在的這間沒有門窗的房間也是他的蜃景。

杜若若小時候見識過蜃許的海市蜃樓，那時候她還是個幼崽山神，被夢叔保護得很好，很少見到外來的精怪，更是從來沒見過十萬大山外面來的人類，連就在十萬大山最外圍山腳的神山鎮都沒有去過，對山外人類的世界很好奇。

蜃許用他的海市蜃樓給杜若若展示了人類幼崽們會去的遊樂園是什麼樣子。

那時的蜃許已經很強大，製造出的蜃樓不僅僅是幻景，而是帶有實體，雖然這實體能支撐的時間有限，但還是給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幼崽山神好好開了一回眼界。

要不是後來發生的事情，蜃許在杜若若的印象中可能就會一直是那個可以製造好玩遊樂圓的神奇大蚌精了。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上當吧？」抬手擋在身前的杜若若忍住手臂被黑色匕首刺穿、腐蝕的痛楚，身後淺綠色的神力旋渦轉動得更快，另一隻手中的淺綠色霧網就像漁民捕撈漁獲那樣，兜頭撒向蜃許。

霧網很順利地罩住了蜃許，可效果卻並不像郭經理被罩住後那樣立竿見影。

蜃許當初能夠竊取河伯的力量，現在又能吸取人類的生命力，自然也是不怕杜若若的山神之力。

那層黏糊糊的古怪外皮開始反吞噬起霧網上的神力。

好在這樣一來，蜃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吞噬杜若若的神力上，那些能吸取人類生命力的黑暗物質消停了一點，季衡生命力的流逝速度減慢了。

杜若若抓準時機，撿起打鬥中掉在地上的那一撮還在燃燒的夢貘毛，仍向記憶中她進來的方向。

燃燒的夢貘毛在空中劃破黑暗，砸中了被黑暗爬滿的牆壁，下一秒，牆壁上的黑暗物質被驅散了一部分，雪白結實的牆壁有那麼一個瞬間變成了一整扇乳白色帶著門把手的門——正是杜若若進來的那一扇。

完整的門只出現了那麼一個瞬間，之後就變成了半扇門，但是可以看到上面的門把手。

她要將季衡送出去，在這裡一直耗下去，他的生命力遲早會被蜃許吸乾。

可是那一撮夢貘毛殘餘的能量不多了，照亮的範圍開始忽大忽小，像是電量即將耗盡的手電筒，那半扇重新出現的門也變得若隱若現。

必須要儘快將人送出去。

杜若若返身去扶靠坐在牆角的季衡。

蜃許看出了她的想法，獰笑著撕開罩在身上的神力霧網，黏糊糊的皮膚變得光滑了許多，更像藏在蚌殼下的蚌肉質感了，整個像是光禿禿的粉白色人形活動肉塊，噁心得很。

皮膚質感看上去像蚌類，連內在也變得更像蚌類，先前還能伸出人類的手臂，現在從被破開的霧網中伸向杜若若和季衡的卻是像蚌類的「舌頭」一樣的東西。

這條「舌頭」非常靈活，力氣也很大，拍打向杜若若和季衡的架勢簡直是橫掃千軍。

杜若若躲閃不及，背部受到重擊，雙手撐在牆壁上，護住身前的季衡，身邊神力、不完整的信仰之力組成的旋渦被拍散。

這一擊要是落在季衡身上，怕是會直接要了他的命，她嘴角溢出一絲淡綠色血液，這是傷到本體了。

腳下依舊有信仰之力源源不斷湧來，快速修復著她的身體，可是不再像剛才那樣撐起旋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