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杜若若和季衡四目相對。

杜若若張了張嘴，又合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生命長短不相同這件事，明明非常明顯的擺在兩人中間，但是那天在那場關於「婚約」的對話中，誰都沒有率先提起。

杜若若本來打算就這樣一直裝作沒有想到，一直抵賴拖延，直到他接近生命的盡頭，婚約不得不履行的那一天。

沒想到，他倒是先說出來了。

沉默了一會兒，她垂下眼，任由季衡的手停留在她的側臉，說道：「不，不是與天地同壽，天地規則不允許有什麼可以永生，試圖違背者會被懲罰。」

人類百年的生命，對她來說，也不是短暫的瞬間，你不是短暫的一瞬間。

這句話，她沒有說出口，季衡也沒有追問。

季衡從「被」孟良吉介紹給杜若若開始，每次面對著她，都是笑眯眯的，很少有面色嚴肅的時候。

這一次，他收斂起笑容，天生上翹的嘴角緊緊繃成一條直線，微微傾身，同時，撫摸杜若若臉頰的大手移到她後頸，微微用力，讓她抬頭，看著她瀲灩的桃花眼，語氣肯定的說道：「但肯定比人類的壽命長。」

杜若若注視著他的雙眼，不說話。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是水神，壽命的長短應該和你差不多，」季衡又貼近了一點，緊緊注視她的雙眼，似乎想從中看出她接下來的回答是否出自真心，「你會不會選擇他？」

杜若若這才明白，他為什麼問她反悔結婚是不是和河華有關。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回答是，這樣他就不會再纏著她，要實現小時候訂下的「婚約」。

理智和一股不知名的酸澀感阻止了她。

許下的諾言最終還是要實現的，否則天雷可不會僅僅只劈蜃許。

「不會。」這兩個字實打實發自真心。

且不說萬山村本就和百水村不和，哪怕現在有了一些改善，當初死去的野象精不會復活，結下的梁子也不會立刻消解。

再有，她只想當個無情的搞錢機器，帶著十萬大山的精怪們和其他人類山民們掙錢，等她掙到足夠多的錢，就給十萬大山修一條路，當一個成功的山神。

對人類的結婚沒有什麼興趣，更不可能會選擇河華結婚。

說完「不會」兩個字，杜若若拿開季衡貼著她後脖頸的大手，不再看他，自顧自往村食堂走。

得到這兩個字的回答，季衡繃緊成一條直線的嘴唇終於鬆弛，恢復成上翹的狀態，弧度還很大，似乎心情非常好，施施然轉身，跟上杜若若。

杜若若走著走著，腦海里總是忍不住浮現各種和季衡有關的記憶，擾得她心煩意亂，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故意去想一些明天該怎麼直播，或者接下來萬山網店要怎麼發展，總而言之，想著搞錢。

這一招有點用處，看到鹿大爺和鹿二爺家籬笆院的一角時，杜若若腦子裡已經重新充滿了對搞錢的熱情。

然後，嘎巴一下涼了。

籬笆小院裡，村民們正在瘋狂討論今天從夢叔那裡得知的驚天大八卦——小季是個精壯的人類女孩子！！

這消息還是夢叔聽村長親口說的呢，絕對假不了。

夢叔端端正正點點頭：「沒錯，確實是村長親口告訴我的。」

養蜂的熊叔摸著後腦勺，憨憨地說道：「原來小季是個女孩子啊，怪不得臉長得那麼好看，就是臉和身上都有點瘦，改天送點我家的蜂蜜給她補補，說不定能補到像我老婆這樣，我老婆最好看，嘿嘿。」

其他村民看看熊嬸圓乎乎的臉蛋和體型，也跟著點頭，表示熊嬸這樣的更好看，小季是瘦了點。

秦老師認真吃飯，順便看看幼崽們有沒有好好吃飯，聽著村民們的閒聊，根本沒放在心上。

季二先生的兩個護工輪流值班，現在這個剛換完班，過來吃飯，聽到村民們的閒聊，起先被大家帶著方言口音的「小季」誤導，以為是在說誰家養的小雞。

結果越聽越不對勁，這「小雞」好像是個人。

然後，這個護工覺得他們是不是在聊季家的事情，瞬間豎起八卦的小耳朵，聽著村民們聊天，心裡揣摩這「小雞」指的是季衡還是季二先生。

聽著聽著，卻又發現村民們說的「小雞」是個女孩子。

護工心想，女孩子啊，那肯定不是他想到的那兩個姓季的了，於是埋頭繼續苦吃，這村里雖然偏遠，飯菜是真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