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表情，只能看見卷翹的眼睫毛。

不是舒辭又是誰。

沒想到剛才才打電話的人居然在醫院碰見，岑閒快步走上去。

「舒辭。」

本來沉默的人聽見聲音，突然驚慌失措抬頭，往常沉著冷靜的臉龐此刻寫滿了慌亂，一雙深色的眼眸像是被投進隨時，滿是漣漪，輕輕晃動著。

也不顧自己右手纏繞著頭髮，一扯，一縷髮絲被帶落，還沒落在地上，面前的人已經將手裡的報告藏在身後。

像一隻做了賊的倉鼠。

一看就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岑、岑總。」

舒辭的聲音已經不再沙啞，恢復之前的清冽，可總是藏著一點虛弱，此刻更是將忐忑的心情一覽無餘。

岑閒沒心思窺探別人的隱秘，可眼前的人是她最得力的助理，也免不了關心幾分。

「還沒好？」

「啊？」

舒辭本來準備上個星期天就去看醫生，可是當時睡了一覺身體並沒有多難受，他以為自己已經開始好轉，也就歇了心思，在家裡躺了一天，結果一個星期身體跟卡bug似的，不好不壞，最近胃病隱隱約約又犯了，吃不下東西，乾脆趁著周末來醫院詳細檢查一下。

結果腸胃科不收他，讓他去內分泌科，他又稀里糊塗測了信息素和一系列數值，最後醫生語重心長地將報告放在他面前。

舒辭甚至以為自己得了絕症。

醫生的話驚雷般炸起，他到現在還沒緩過神來。

「你懷孕了，兩周多，怎麼Alpha不在身邊，這個時間正是Omega需要信息素安慰的時候，你也是，發現身體有不對勁的怎麼不立刻來醫院，先給你開幾服藥，如果三天後症狀還沒有緩解就需要住院觀察，這期間也需要Alpha的幫助。」

看診的醫生是一位男性Omega，年紀偏大，經驗豐富，第一次看見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的，難免語氣嚴厲了些。

舒辭唇角開裂，心跳如鼓，艱難咽了口口水，反覆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也不是幻聽。

報告單就在他面前，汗水打濕了薄薄的紙張，上面的專業術語他看不懂，但是那幾個自己他還是看得清楚：「可是，不是懷孕一個月以上才能檢測出來嗎？」

醫生哼了一聲，語氣中帶著不屑：「那都是十多年前的科技水平了，現在連體外孕育胚胎的技術都已經成熟，要是這小小的胎兒都檢測不到，那科技拿來幹什麼。」

他本來還想說什麼，但看舒辭的臉色，明顯不是喜悅，又想到他報告單中明顯缺乏愛人信息素撫.慰的情況，長長嘆了口氣：「現在的技術也很發達，但如果長期沒有信息素安慰，生下孩子很艱難，要吃的苦很多，相反，如果你想打掉孩子的話……」

「不，我會生下來。」

舒辭打斷了他的話，目光逐漸堅定。

縱使這情況多麼出乎他的意料，但或許這也是上天賜給他的寶物呢。

他終於不是一個人了。

思及此處，他的目光柔軟下來：「麻煩您給我開藥，再給我說一下注意事項。」

醫生見他這個樣子也不能說什麼，寫了藥方又囑咐了好些事情，這才擺擺手讓他離開。

所以在聽見熟悉的聲音時，舒辭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讓岑閒看見他的報告單。

一直撲騰的心跳沒有想要安靜下來的意思，反而因為突如其來的驚嚇而愈演愈烈，應激的生理反應讓他下意識想吐，被強行遏制下來，耳鳴陣陣一時間沒能聽清岑閒說了什麼，也控制不住表情。

自然不知道自己面對著岑閒是什麼模樣。

岑閒話問出來，面前的人只是盯著自己，半晌不說話，也不動彈，僵硬得就像擺在商場裡那個最漂亮的娃娃。

「我問你的身體，現在怎麼樣了？」

耐下心，又重複了一遍。

「已經好很多了。」

本來就乾裂的唇瓣因為動作洇出一滴鮮血，紅得醒目。

岑閒下意識皺皺眉，手指已經摸像包里，遞過去一張紙巾。

舒辭眨眨眼，滿腦子都是自己要把報告單藏好，不能讓岑閒發現，來不及思考其他問題，甚至沒發現自己的嘴唇開裂，自然也不明白岑閒把紙遞到他面前幹什麼，只是茫然地看看紙，又看看岑閒。

呆呆愣愣的，哪裡像平時雷厲風行的助理。

有點可愛。

岑閒藏在紙巾後的食指動了動，整體姿勢保持不變：「嘴唇裂了，擦一下。」

「啊，好。」

舒辭背後報告單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差點就被現在不帶腦子的他遞了出來，還好懸崖勒馬，伸出右手接過紙巾，慌亂中沒有控制住力道，指尖在岑閒的掌心划過，把脆弱的紙巾撕了一道口子。

舒辭：「……」

尷尬使大腦蒸發。

他只能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在嘴角胡亂擦。

嘆息聲在耳旁響起，舒辭茫然捏著紙巾看向岑閒。

嘴角被紙巾輕輕觸碰，神經傳來頓頓的痛感，伴隨著的還有他突然意識到，是岑閒在幫他擦拭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