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走?」程朔問。
傅紜星低下眼睫,把花塞進口袋,手心裡的花瓣還沾著露水的濕氣,「去哪裡?」
第7章
摩托車停在江慶大橋下夜市的入口,六點剛過,天邊浮上晚霞,給橋下人流如織的街道撐開一張純天然的巨網。
情人節傍晚,夜市比平日人聲鼎沸。
傅紜星下車後站在原地,程朔拔出車鑰匙往棒球服口袋一塞,隔著腳邊到處亂跑的小孩回頭喊了他一聲,「先進去,等會兒人更多。」
傅紜星掃過掛滿節日彩燈亂糟糟的夜市口,「這裡有什麼活動嗎?」
「夜市啊,」程朔看大熊貓似的瞅了傅紜星一眼,「沒有來過嗎?」
「沒有。」
大概是從程朔的表情里讀出這個答案非常驚悚,傅紜星打補丁似的接了一句:「我知道夜市。」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程朔更樂,「行,有常識。」
傅紜星反應過來程朔是在拿他開玩笑,但本該有的被冒犯感意外地沒有出現,唯一一絲起伏,似乎也與動怒無關。
大概是周遭太吵嚷,吵得他心煩意亂,不想計較這些細枝末節。
「我以前經常和朋友來這裡,那個時候人沒現在那麼多,一根串就賣五毛錢,現在全都漲價,一大堆外地遊客湧進來,擾亂市場,沒有以前那麼有意思了。」
程朔皺著眉頭抱怨,夕陽從江邊那兒斜斜照過來,拂在他臉上,英俊的眉眼很生動。
富有畫面感的描述更像在講一個不太真實的故事,可能因為那和傅紜星的生活離得太遙遠。
他沒有吃過五毛錢一根的肉串,也不知道幾年前這條街的樣子。如果不是程朔,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些稱得上無用的知識。
但對程朔來說,記憶是切切實實的。
這塊夜市離三中很近,一個紅綠燈的距離讓它榮升為高中那會兒他和狐朋狗友的根據地,確切地說是在高三之前。
夜市每周五晚上一直營業到凌晨,他跟朋友最愛幹的事就是每人出幾個鋼鏰在這兒湊錢買一袋烤串,再上隔壁網咖通宵到周六——那個時候,燒烤的的確確算得上一頓大餐。
幾年裡大橋周圍的建築起了又推,夜市一直守在崗位,過去的朋友除了蔣飛早就沒有聯繫。
結對的情侶把本就不寬的主路堵得水泄不通,傅紜星被人群推動著往前走,擁擠,聒噪,孜然味的熱氣與混雜著雜牌香水的汗味交織在一起,一場對嗅覺的霸凌。
第三次被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的小孩絆住腳,程朔回頭拉住了傅紜星的手腕,說:「別走散了。」
傅紜星低頭看著被程朔拉住的左手,乾燥的掌心比他熱很多,自然的淺麥色,當然不算黑,只是莫名一起有點扎眼。
傅紜星沒有說話,程朔就當他不介意。
忙了一上午酒吧的活動布置,程朔直到現在都沒來得及吃東西,走進夜市聞到燒烤的香味,肚子早已餓得發叫。沒逛幾步,他拉著傅紜星停在一個隊伍不長的攤位前,「餓了沒?請你吃東西。」
不等傅紜星回答,程朔已經扭頭點起了單:「老闆,兩份烤冷麵。」
「好嘞,蔥香菜辣都吃?」
「我那份別放香菜,微辣。」程朔問傅紜星:「你呢?」
傅紜星掃過小推車裡黑糊糊的鐵板,林林總總排列著用飲料瓶做的調料罐,上面沾著不知道是油漬還是別的東西,沉默後,蹦出來三個字:「不放辣。」
老闆鏟起麵皮麻利地應了一聲。
攤子後面幾張塑料桌凳支撐起一塊露天食堂,沒坐滿,程朔帶傅紜星過去,又停不下地跑去隔壁攤買了兩杯現做的奶茶。
回來一屁股坐在塑料凳上,程朔把吸管紮下去,嘬了一口五官當即皺起來,「靠,這是糖漿吧?老闆還騙我說少糖。」
傅紜星望著眼前這杯已經被插好吸管推過來的奶茶,心底划過一絲微妙的異樣,拿起吸了一口,「還好。」
劣質的糖精味配得上價錢,的確甜的過分,但他不討厭。
程朔抽出兩張紙給桌子囫圇吞棗擦了一圈——完全是為了眼前這人。聽到傅紜星這樣說,意外地抬眼,「你愛吃甜口的?早知道再給你捎一塊小蛋糕。」
傅紜星無視了他的玩笑,擦去程朔沒有注意到的桌角油星,「你不能喝為什麼還要買?」
程朔把紙團投進垃圾桶,「今天情侶第二杯半價,我說我女朋友等著喝,老闆就給我打折了。」
心情很好似的彎了彎噙笑的眼睛。
傅紜星低頭又吸了一口奶茶,甜得剌嗓子,連帶珍珠一起面無表情地咽下去。老闆端上來做好的烤冷麵。
程朔沒再調戲下去,拆開兩雙筷子,遞過去一雙,「嘗嘗喜歡嗎?」
烤冷麵賣相很好,煎至金黃的雞蛋皮裹著一層黑芝麻,盛在一次性外賣盒裡泛著醬香的油光。
傅紜星夾斷一塊放進嘴裡,咽下後惜字如金地給出評價:「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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