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很快就趕到。
在女警的安撫下,女生的情緒終於漸漸平緩下來,她穿著居家服,腳上還是一雙拖鞋,一隻掉進了水裡,看裝扮應該是臨時起意,不難看出剛從家裡跑了出來。
沒人知道在這之前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於選擇了最極端的一種做法。
但想必,那一定是她無法和解的傷疤。
被扶進警車前,女孩突然回頭,紅著眼睛看向了程朔的方向,「謝謝。」
站起身的程朔怔了一下,停下拍身上灰塵的手,很快地扯了下嘴角,「沒事就行,下次別做這種傻事。」
警察想讓程朔一起去局裡做筆錄,了解下事情的前因後果,但程朔知道的也不多,簡單說完後,留下個聯繫方式便作罷。
隨著警車駛遠,人群也做鳥獸狀散開。
「你太衝動了,」傅晟冷沉的嗓音從身側傳來,含著譴責意味,「撲過去救人的時候,你沒有想過這麼做的後果嗎?」
如果沒有攔住怎麼辦?
如果被那個女孩連累一起掉進水裡又要怎麼辦?
這些,程朔統統沒有去想。
「這麼突然,哪來得及考慮這些?」
程朔後背有點疼,應該是剛才倒下時碾在了碎石子上,加上女孩壓在身體上的重量,陡然飆升的腎上腺素退回到正常水平線,後怕與疼痛才逐一接踵而來。
的確衝動了。
「我看不得別人在我面前傷害自己,」程朔撐著天橋欄杆,點了根煙壓一壓難受勁,「本能反應而已。」
「以前有人這樣做過嗎?」看著忽明忽暗籠罩在程朔側臉的燭光,凌厲而流暢的線條,收起了平時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程朔身上的另一種氣質。傅晟沉聲開口。
程朔鬆開打火機的拇指一頓。
不愧是傅晟。
夠敏銳。
「有過,」短促的沉默過後,程朔從嘴裡拿開煙笑了下,「但也被我拉了回來。」
那遠比剛才那一幕要刻骨銘心,否則,怎麼會牢記十年也忘不掉?
十二月的天,蓄滿冷水的浴缸,破舊旅館裡沒有開暖氣的403號房間,當他用肩膀撞開那扇門時,滿池的冷水已經被從手腕里滲出來的血染成了淡紅色。
還在不斷地往外溢。
轟的一下,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炸開。
像一個醒不來的噩夢。
柏晚章穿著渾身濕透了的衣服,坐在那個浴缸里,如紙般蒼白的臉龐毫無生氣,像一隻義無反顧撲向燭火的蛾,他沒有血色的唇抖了抖,艱難地睜開一條縫隙,眼下那顆漂亮的痣緊跟著顫動,帶著一抹無可奈何。
『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他把他從死神邊緣拉了回來,但命運沒有因此停下殘酷的大手,它教會了十八歲的程朔一個簡單的道理:生死無常。第二次,他再也沒能把他拉回來。
「晚章走了。」
當懷揣著希翼,冒著連夜的大雨敲開了那扇他徘徊經過無數遍的大門,女人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告知了他這樣一個噩耗。
笑容僵在嘴角,冷澀的雨水鑽進去,「......什麼?」
「心臟移植手術失敗了,」女人低頭哽咽,「人已經下葬,以後你別再來找他,算阿姨求你,別再來打擾他的安息了。」
求你。
「程朔。」
傅晟的嗓音將程朔從那個冰冷的雨夜拉了回來,指尖的煙已經燃到底,迎著對方的注視,程朔神色如常地抽完了最後一口,轉身彈進了垃圾桶。
心情被拉成了一條筆直而繃緊的弦。
「回去了。」
傅晟說:「我送你。」
「不用,」程朔頭也不回地抬了下手,「心情不好,下次吧。」
路燈將影子拖拽得很長。
當傅晟坐回車裡,打算詢問目的地的司機不禁噤了聲,龐大的氣壓籠罩著整個車子,擠走了稀薄的空氣,甚至不敢看向後視鏡。
不一會,後面撥通了電話。
「傅總?」
傅晟捏著眉心,直截了當地開口:「程朔當初那份資料里是不是有遺漏的地方?」
周俊放下手頭的工作,稍微遲疑了一下,「是的,不過那是他高中時候的事情,時間跨度並不長,我就沒有繼續查下去。」
當時他也覺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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