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手取壺熱酒給人倒杯:「上次你才同我說何至好用,怎麼今兒被人擺了三十桌,還給逼我這兒來了。」
廷內都說祁聿手把手教這位新晉的何隨堂,以致二人日日『黏』在一處處理公務。
何隨堂無論前朝廷內闖了多大簍子,祁聿都會親臨現場去解禍。甚至有回還因為在刑部撈何至,祁聿在陛下面前還吃了廷杖。
自那日起,何至日日將祁聿當祖宗一樣供著。
宮外生祠都給祁聿建了六座,請大師上供十二時辰不間斷的念經祈福。還讓附近百姓初一十五都得去誦經,給祁聿積善。
他本人也初一十五、逢年過節沐浴齋戒,親自去給祁聿念經。
任何地方聽到有人說祁聿半個字不好,轉眼他就押著人送來詔獄,隨意點個罪名直接讓人當場折磨死。上刑一看何至當日心情,二看那人說祁聿不好的程度。
反正有個人被何至活生生剝皮血盡而亡。
趙執覺得,何至才是一個廷內閹奴好兒子的代表......祁聿對何至比對親收的那個陸斜明顯要好得多,可祁聿並沒盟帖收何至。
也挺奇怪的。
何至仗著自己有祁聿撐腰,肆無忌憚作惡。
他放帖賣官一百兩起,官品有價,只要有人給得起錢,何至就給的起品級。
濫用職權與皇商勾結,還在上個月山東冷害時干涉物價,凍死近兩千人。有人往京里遞消息,祁聿悄悄將案子摁到山東不朝上報,以致朝廷知情者少之甚少。
諸多此類,何至惡名那是一件勝過一件,短短大半年已然罄竹難書,更難評的就
是無限包容何至的祁聿。
果真廷內閹人都不是什麼好貨,往日也算看錯祁聿了。
不過他們錦衣衛也不全然是好人,受皇命殺的人好壞摻半,他們只能聽令。
鎮撫司跟司禮監都是陛下最聽話的狗,他們對開,趙執無權指摘祁聿半個字。
祁聿仰頭飲盡,他抬手再給祁聿斟一杯,祁聿滿杯又仰盡,臉上這才緩出熱氣,徐徐紅潤出色。
趙執:「眼下詔獄寒涼,今夜住進去明早起不來怎麼辦。」
詔獄窗子沒堵好,吹點風進來,每日凍死幾個挺正常。
祁聿不以為意,攏把身上貂襖:「我穿得厚。」
趙執:......
看祁聿當真,他招手使喚個人湊近:「去給祁秉筆找間乾淨的,燒個火籠子去。」
然後他恣肆無忌打量祁聿,真的不能理解:「你非要大年三十住詔獄?全天下誰在這日不圖個吉利,你怎麼......」
祁聿抓把果子慢慢嗑,粲然一笑,由心的輕鬆。
「我全家就我一個,在哪兒都一樣。詔獄的好你們不懂。」
大過年的說這個,趙執覺得室內掛的年燈顏色都暗了半分,紅都不太鮮亮了。
一般人確實不太能懂詔獄的好在哪兒。
趙執一壺酒丟祁聿面前:「那你多吃幾杯再去。這才剛一更天,離天亮少說四五個時辰。」
先把身子暖著。
祁聿剛兩杯下肚起身,就聽見衙門『哐哐』有人敲。
「有人嗎,我們何隨堂請祁秉筆去吃酒,聽聞他一人過年來著。」
祁聿掉頭速步就往詔獄去,壓著聲音:「說我在裡頭歇了。」
歇下了總沒人敢喊她了吧。
真的,要不是何至一直糾纏,她還能在司禮監喝點熱湯、看看宮裡煙火,串個宮門同人吃餃子。
今日整個皇宮都燃燈,上高樓可漂亮了。
就是有人煩她。
今夜這條路尤為漆黑,前頭提燈引路的該是沒學過伺候人,燈都不知如何往人腳前放,真是讓她一腳黑一腳亮,踩得相當不踏實。
剛進去一股刺骨的寒就使勁往衣裳里鑽,煨暖的衣裳瞬間成冰,她一下凍得冷戰貫脊。
到了位置她剛佝腰進門,氣窗就朝她臉狠狠刮來,兩眼昏花加上頸子衝風,她一下哆嗦蹲下去,用衣裳將自己裹起來。
溫吞吞朝火籠子旁邊湊,將地上『破』棉被披上。腐腥氣籠進鼻頭,讓她眼睛都酸了。
氣窗幾下猛灌後,她聞不到這股刺鼻氣味。
正要安然倒乾草里縮著,隔壁不知是誰,一掌狠狠劈向牢房木欄將祁聿嚇一跳。
用盡氣力叫罵:「祁聿你個畜牲!你包庇何至殺朝臣,縱容他坑害百姓,你們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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