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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斜看著眼前人周身氣戾、本要出嗓,聽聞身後一清聲,忙繃起頸子上的青筋,酸鼻赤目。

胳膊不會兒被只素手將他撥把,肩側冒出個儀表瑰傑之姿。

「哼,本督道是誰在罵,原來是督察院左僉都御史賀大人。」

祁聿看著眼前人朝後退半步,抿唇提步。

「想必你是來鎮撫司察上月京郊占民地那道案的,怎麼來了便衝撞皇爺留在此處的心腹,大人可真不長眼。」

陸斜目光驚落到祁聿身上。

祁聿說的是人衝撞他,不是他與人隨意起爭執。連事故因由都不曉,直接站他身前與人起論。

方才激盪在胸肺間的委屈跟氣憤無復孑遺,他將縮給祁聿看委屈的肩緩緩抻直。

再將陸斜朝身後結實護把:「大人六十有三還不明事理,是到了該辭官還鄉的年紀,不若本督替你著筆書一封可好?」

她抬起自己右手示人,「本督一筆很是難求,你今日跪我面前還要看我心情可不可。」

本還想往前幾步,袖子被人一扯。扭頭看見陸斜眼底委屈,心口漫上一股氣。

她朝後傾嗓,細聲哄一哄陸斜:「乖,你去後堂喝口茶。」

日後她打罵是她打罵,旁人不行,這種仗著完身不將宦官當人的更不行。

也不知這位罵了陸斜幾句,將人委屈成這模樣。再瞧眼他水霧瀰漫的眸子,祁聿咬牙。

又叫他避聽,祁聿不想讓他聽些難過。還特意軟了腔哄他,如此細緻照顧......他受了。

走前刻意留下一嗓嗚咽,再撩撥下祁聿此刻予他的心弦。

祁聿剛轉回的正身,被陸斜余腔再度扯扭了頸,這是要哭?

望著陸斜可憐兮兮脊樑,憨大個人,又是司禮監隨堂、陛下點的御前之人,叫人如此口頭欺負,還如此不禁人欺。

面前大人正要開嗓,她先張口堵人嘴。

「襟裾馬牛、衣冠狗彘、奸宦、無根畜牲都是我,我幫你先說了,可有旁的要說?」

左僉都御史瞧祁聿腰上那枚玉,加之祁聿自己將狠話都先說盡了,他徒然張口無聲落下。

陸斜剛掀簾的手頓在半空,僵著肩胛半張背狠狠轉身。

哪怕對方是正四品都察院司法官,也不必言辭退讓到這些詞上。明明祁聿出門前替他說的不是這些,怎麼輪到自己竟......

陸斜深深獰動神色,惡沉把難受。

祁聿招手叫人上茶,她貼身內官給賀大人奉茶,對方不抬手。

就緊著神色盯她。

她端盞茶刮去浮沫,氣定神閒:「怎麼大人見了本督不張口,是知道陸斜為人良善,又是你不正經的『晚輩』,故而言些鬼語欺負他。」

啜口茶,「他小你一品,本督不出來,你是否還想用官階壓他一壓?」

祁聿說他不是陸斜正經晚輩,也是在說這位不是他正經的長輩,今日行徑拿喬欺人......於言官而言拿官階壓人,是罵他人品不端正、行為無恥。

倒是字字不髒,對言官來說還挺難聽。

頭遭見祁聿與言官對嘴。

還挺新鮮。

陸斜佇立簾後,將祁聿裝眼底瞧著。

那人立眉豎眼瞪視祁聿,長得一派妖艷,不男不女。

萬目睚眥:「果真是搖唇鼓舌好手,天生奴顏慣會迷濛聖聽......你們這群閹人誤君害國,乃本朝蠹蛀。」

他手一揮,將拒接的茶掀翻在地。一身周正衣袍瞧著盛氣凌人。

脆碎茶湯濺她腳前......她自若從碗蓋上飛眼出去,不緊不慢清嗓。

「你們都察院照是一群諂諛之臣,說是法司,暑熱大旱之時你們各個潛身縮首、苟圖衣食。」

「本督與內閣擬引河灌溉民田、鑿井牽水、修建避暑草亭之時你在做什麼。」

字字鬆脆:「我個閹人該發的旨發了,該撥的銀兩撥了,該監的人派了。你個皓首匹夫、蒼髯老賊在室內納涼吧。此刻與我說閹人誤君害國?你瞧清究竟是誰誤了君、害了國?」

「不是你們這幫齧噬百姓的腐儒?本督的東廠隨時能調冊,叫你看看你們這群大儒是如何建樹家國的。胥吏舞弊、貪官橫行,操弄政治,賀大人可要移步一觀?」

左僉都御史賀大人腳下蹣跚,心口急涌,一道悶腥沖頂上去,叫他一陣頭暈目眩。

這些他替同僚辯不了。清官有,髒官更甚......自上而下,若真要剮改,除去廷內這群閹宦,朝內也得剜肉。

她說罷一飲到底,將碗遞於旁人。

陸斜你罵不得,誰不知他是無辜成了這番模樣。陸詹事當年大冤,朝廷皆知,大人身為喚得一聲表字的好友,怎麼不替好友跪諫訴冤?怎麼沒照朋友之義救下他的遺孤。」

一身仁義禮智信倒是分毫沒用在該用之處,盡在嘴上與人斗鋒上。

「他如今在司禮監有些事不得不行,非他之惡、之奸,你於法司官員、亦是長輩、或為陸詹事摯友,都不該評述他半個字。」<="<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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