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祁聿還埋頭吃飯,面上絲毫沒有沉重,反像是沒心沒肺不知死活的那種超脫。
唐素頸子實在直不住,慢慢垂到抱碗的雙臂中。
胸腔被雙膝頂住,他呼吸不暢、難受至極。
那一個扭頭她看見了唐素泛紅的眼睛,扒飯的手突然滯住。
嗓子涌了涌,祁聿嘆口氣:「唐素,你替我哭一會兒吧,我哭不出來。」
這話開了閘,唐素立馬嗚咽出聲。
「您到底做什麼不小心叫老祖宗知道了,您到底有沒有事。」
祁聿抱著碗有些迷茫,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事。
她傳給刑部那張信箋是叫停一道案子,實際到太子手上應該叫停的是蔣明瀚送仙丹入宮,叫停的是弒君。
可蔣明瀚進宮了,方士也進宮了,毒殺陛下的仙丹也入宮了。
這個本該她御前伺候替陛下試藥,以她生死叫劉栩安心『無毒』的仙丹,在沒有她的境況過了劉栩這關。
劉栩貼身情況下,他不鬆口,這枚仙丹入不了陛下的口。
劉栩故意放縱了他最最敬重的主子親口服下了毒,還叫貼身掌家將這二人名姓點到她臉上。
她弒君是為了改朝易君殺劉栩。
太子弒君是因他坐了儲君之位三十三載,且早年間陛下有動搖過易儲念頭,他想自保、想早日登位。
劉栩為了什麼?
他一個善毒忠君的人,為什麼叫陛下在他眼皮子底下用了『來歷不明』的丹藥?
事態發展詭異且超脫她的預期。
她明明手握東廠,陸斜也正要助她一臂之力,數年布局明明眼見就要終結,此刻卻垮得她看不明白。
祁聿不知道今日見到劉栩會是什麼情況。
只知這一局八成是要廢了,多年心血付之東流,她要從零開始起局。
「還是你跟的久,真是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祁聿捧著碗,指尖溫溫熱熱的,米飯沁著油花叫人看著犯膩。
心底大片茫白使不上勁,現在不知道往哪個方向想,感覺延伸出去都有壁,撞得她快要筋疲力盡了。
悶著又扒口飯,味同嚼蠟。
「你晚上要忙,吃飯吧,我特意給你要了幾個菜,給個臉吃兩口。」
她不張口,唐素更是一口也吃不下。
唐素:......
他氣息真的一時平穩不下來。
祁聿無論遭遇什麼都能如此鎮定,吃得下、睡得著,不妨礙一絲日常。可人終究是人,他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嗓子凝噎的哭腔愈發沉重:「您給我腰牌點我出宮辦事,您出去吧。雖然現下宮門已關,您的臉面還是能出去的。」
「您出去吧。」
出去......
這兩個字才是真正叫她一口氣提上不來。
唐素命也不要都想換她出宮,真是......其實她出了宮也出不去京城,出得去京城也出不去自己執罔。
天地早都沒她一席之地了。
祁聿筷子戳戳米飯,輕輕啟嗓:「劉栩沒死我哪兒也不去,我要看著他咽氣。」
第103章 絕境你說的,日後你任我為。
顛越不恭之言才落,院子一道身影軋進眸底。
祁聿本能畏懼性渾身一震,嗓子燒熾到刺疼。
唐素聽到身旁氣息滯重,赤紅著瞳順著祁聿僵澀目光看到院前,瞧見他在更鼓房根本無緣一見的老祖宗。
慣性屈膝跪下,手上捧著的碗擱地面,伏身不敢動彈。
方才同祁聿說的話也不知被老祖宗聽去多少,他生出幾分膽怯心慌,肩胛一片死僵。
祁聿腳尖碰碰唐素小腿:「你回吧,我同老祖宗......可能有話要說。」
她敢做,沒什麼不敢認。沒死之前局都不算定死,一定能生變數。
唐素扭頸,目光擦過地面看向身旁。
祁聿還自顧自扒飯,神態不急不徐甚至描了閒適自然,一
絲畏怯也不曾有。
「您真無......」事麼。
祁聿輕輕一腳踹停他的話:「回去。」
她故意大點聲兒講給劉栩聽,帶分不知所謂地冷。
「我真死了,你給我燒點金元寶,這是硬通貨。」
唐素眉心一蹙,仰嗓就如往日那般囑託祁聿。
「秉筆莫要胡謅。」
眼下怎麼還能頑笑,但他身上朝院子外那半身已然麻痹。
祁聿覺得院子前劉栩聽到這話好像氣息重了些。
細聽一耳,這倒像是她的半絲生機。
唐素除了換身職袍,還跟在自己身旁做掌家樣,會在某個她不在意的細枝末節提兩句僭越。
她誠心道:「多謝你陪了會兒,快回去吃飯,休息會兒該你值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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