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她縮在舊日的床里狠狠睡了一日一夜,再睜眼又是揮不去銜接前一日的夜幕,心裡堵得吐口氣。
不過今日比昨日清明許多。
門突然被輕輕敲響:「秉筆?」
祁聿腦袋往外不自覺滾了下,「唐素?」
門外舒口氣:「您睡醒了?要用飯麼,我帶了碗跟昨日一樣的。」
「曬好的竹茹夜帶來了,陶罐也帶了,我們去河邊煮點?您想喝麼。」
祁聿神經遲緩地翻了個身。
更鼓房城樓值夜風雨無阻,唐素只要不是病的起不來身,根本告不了假。
是劉栩叫唐素來照看她,也知曉她如今吃不下他親手備膳食,就備了昨日一模一樣的。
劉栩只要活著,這輩子做再多也無用。
抬手摘了框束許久的網巾,拔了簪披散下頭髮,手揉揉腦袋。
「好。」
爬起來才發覺自己為什麼睡得不暢快,腰上盤帶沒解,是說老覺得上不了氣。
扯了扣,連同玉一把扔床上。
靴就不想穿了,周身寬適地直接出門。
唐素看人職袍皺的稀爛,周身灰濛濛,披頭散髮毫無儀狀,鞋也不著。
他皺眉抿唇,鼻息哼了哼:「還好是夜間。」
青天白日被人瞧著,到了御前這是要論板子的,尤其祁聿這種貼身大太監。
許多言行算陛下行徑,半分差錯都不能出。
嗅到昨日那個不算好的油味,直讓她擰眉,提手要去接食籃。
唐素收手擋開祁聿動作:「我來。老地方坐會兒?這回秉筆想要椅子、矮凳,還是坐地上。」
祁聿聽著『嘖』一聲。
「你看你回來多好,做什麼非要留在更鼓房,陪我不好麼,廷內就數你跟的時間長。」
非要喜歡個什么娘娘糟踐自身前程,真是見了鬼。
她陡然翻想,其實不然,唐素只是跟著自己有連帶險情,日後沒了自己他喜歡就喜歡,被人發現與她無關,脅迫也少一道、為難也少一道。
不是唐素帶累她,是她累及了唐素。
對祁聿向他略帶的緬懷,唐素悶聲:「是奴婢不懂事。」
祁聿噎了嗓,擺手:「坐地上,走吧。」
日後她會為唐素安排好的。
兩人坐護城河邊架起小火堆,陶罐煮著竹茹。
風照舊吹得腦仁冰涼、還有些疼,可眼下她喜歡這份受凍。
唐素頻頻看向火另一邊的人,赤色衣袍火光流彩。
祁聿就安靜溫頓捧著碗小口吃著飯,望著風吹起的漣漪默不做聲。
他雋秀文靜的一點也不像位秉筆,更不像常年手上沾血之人。
「秉筆。」
祁聿歪頭,「嗯?」
火色跳進祁聿眉眼,清冷無神即便染了橘色還是無光。
唐素嗓子噎噎,將冒犯的話吞下:「每月我們房裡幾人會湊回錢買雞腿,明日我給您要一個?吃麼。」
祁聿破笑:「吃,我請你們。」
唐素看他這樣低下頭,那句『能不能不殺老祖宗,好好活著』猶如硬骨卡喉。
「明日奴......我請您,你。」
嗯?
祁聿嗓中哼出的笑聲更大了絲,點頭:「好。」
護城河邊風大,唐素眼睜睜看著如此隨和寧靜的祁聿被吹走幾分。
身旁坐的好似是個活人,又是個活骨背皮的死人。
吃完飯,竹茹水也煮好,河邊冷風吹得實在頭疼,她衣袖包著陶罐把手起身。
「還沒睡夠我回了,將火滅了。」
這片燒起來,殺頭都是輕的。
唐素小雞啄米:「是。」
起身目送祁聿回房,一身蕭索埋入夜色里,赤燦的顏色浸潤昏黑中漸漸模糊。
拎著滾燙的竹茹水回去,一步才踏門檻,耳畔氣流輕浮。
祁聿身形朝後猛退出門,手上竹茹水精準朝氣息處扔出。
腕子被人驟然捉住往屋中扯拽,耳畔響倒吸、隨後瓦罐落下碎地上,將此間氛圍砸出不安。
受力栽進不明境遇中時祁聿袖中薄刃落進掌心,心算清楚對方位置,朝臂膀扯動方向狠狠刺去。
薄刃在門前夜色中渡層寒光,不待落下,腕子再被一隻手扣緊。
兩隻手緊緊吸附在腕子上將人鎖死。
執刃的手內扣要削人手背,那人適力掐緊她腕中穴位卸了祁聿手中薄刃。
空寂室內『錚』一聲,薄刃直直嵌進地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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