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重歸安靜。
零星坐著的幾個客人交換眼神,竊竊私語。
過了不到一炷香時間,他們眼中的醉鬼踉蹌從樓上奔下,衝出客棧,一溜煙跑遠,再也看不見身影。
頓時,大堂爆發哄然討論,皆是高高在上的取笑。
想必,即便紅衣女回來後,從眾人口中聽到,也想像不出那個窩囊、廢物的醉鬼是幾次三番氣煞她的牧封川。
然而,牧封川並未離遠客棧。
他在外繞了一圈,避開客棧正門,拐到背面,抬頭望一眼牆上窗戶,迅速從中找出店小二剛才帶他看的房間。
三樓,可以上。
飛身而起,在牆壁稍稍借力,伸手一把抓住窗沿,掏出一柄薄而短的小刀,插入窗縫,緩緩撬開。
窗戶打開,牧封川凌空一翻,滾入房間,反手把窗關上。
客棧的房間布置,基本大同小異,牧封川也在這兒住過,只需一掃,便尋到了合適的目標。
艷俗的牡丹花瓶,胎質粗劣,屬於砸壞也不會心疼的擺設,他之前住房間,也有一個,上面落了一層薄灰,說明擦拭不怎麼頻繁。
牧封川走過去,伸長脖子朝里看了一眼,掏出一隻比瓶口略小的玉蟾蜍,小心翼翼擱入其中。
不敢再動其他東西,最後看一眼花瓶,自認瞧不出破綻,原路返回,關好窗戶,繞了一圈,換身衣服,再次回到之前的酒樓。
這次,牧封川挑選了一個更不起眼,卻依舊能觀察客棧的位置,手指輕點桌面,等著目標回到他布置好的客房。
日頭逐漸升高,青石板的街面一片耀眼的明亮。
遠方,一男一女走入視野。
他連忙挪開視線,只餘光跟隨二人,看著他們走入客棧。
牧封川沒有起身,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夾著面前的幾盤菜,心中思緒紛雜。
不知怎麼,他忽然想起城衛的告誡。
我是不是太斤斤計較?
哪怕對方的確有些毛病,可上輩子,我見過更無理取鬧的客戶,那時能忍,為何換了個世界,便再忍不了?
這兩人不知什麼來歷,疑心病格外嚴重,我雖動作小心,卻也難保不被察覺,萬一,兩人是那種窗邊夾頭髮、地上塗藥劑的超特工型人物,發現有人進入過房間,玉蟾蜍絕對藏不住。
到那時,不但要損失之前一萬兩,還得再搭一個更貴的道具,當真值得?
甚至,自己這次行動,不一定能起到想要的效果。
沒有足夠的實力,所謂算計,也不過空中閣樓。
眼眸陡然幽深晦暗,牧封川胸中再次生出一股鬱氣,他深深吐氣,胸膛下陷,好似要把所有廢氣都吐出來,同時也排出那股鬱積。
重來一次,如果重活一次,只為當縮頭烏龜,和上輩子有什麼區別!
活得再久,也是烏龜王八蛋!
你想要的自由,想要的人生,就是重複上一世,重複那樣死氣沉沉的自己?!
既然那樣的生活能夠過下去,你為何答應交易?為何一躍而下?
還不是因為,那樣的自己,對你來說,早就死了!
「我活了……」牧封川慢慢收緊右手,低聲對自己道,「我重新活了,這一次,我只做自己!」
幽暗的眼眸陡然明亮。
牧封川輕哼一聲,看向對面客棧,以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道:「失敗了也無所謂,總不能每次,都如我所願。人在嬰兒時期都不怕摔倒,長大了,總不能比此前膽子更小,被絆一跤都怕。」
「我承擔得起,就是要試試!」
他的目光越來越堅定,牢牢盯著對面客棧大門。
時間緩緩流逝,太陽從正中向西而落,那對男女一直沒出現,牧封川的忐忑也逐漸消散。
拖得越久,對方發現的可能性就越低,如果一開始沒察覺房間進過人,之後很難再去懷疑。
牧封川口中哼起了小調,眯著眼,注視天邊的落日,良久。
……
壓下心中顧慮後,牧封川一連等了三日。
直到第三天午時,對方再次出門,他才又溜進房間,取回玉蟾蜍。
東西到手,牧封川安心定志,即便無法獲得有用的情報,至少,他也沒虧什麼。
帶著玉蟾蜍回到客棧,迫不及待關上門,把玉蟾蜍放在桌子上,清了清嗓子,緩緩鼓起兩頰,細細發出一聲:「呱!」
玉蟾蜍一言不發。
牧封川眼中浮現一絲遲疑,莫非是自己「呱」得不夠標準?
他鼓起臉頰,這次,連「呱」兩次,聲量也高了許多。
在牧封川期待的目光中,終於,玉蟾蜍有了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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