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瞧見牧封川笑眯的雙眼,他只能忍下這口氣,又把對方誇了一遍。
他雖沒聽過沉沒成本這個名詞,心態卻正好與之相符,既然已經服軟,要是半途而廢,不是白浪費之前的苦心了?
幸好,牧封川的目的也不是刁難晏璋,聽了幾聲好話,把之前被忽視的場子找回後,擼起袖子,說書般將他得到七寸纏絲木的前因後果講出。
在牧封川口中,什麼心境有瑕、撞大運都不存在,一切都是他的意料之中!
他是什麼運氣?
走路都能撞上鬼,啥都沒幹還遇天降黑鍋。
這種氣運,怎麼能只拿著地圖一處處採過去,跟采蘑菇的小姑娘似的。
所以,必須搞事,而且一定會有意料之外的成果。
晏璋聽得一臉懵逼,想是這輩子都沒聽過這般操作,金庭秘境被探索多少年了,裡面地都被犁去三寸,能有新收穫那是得天之幸,誰敢在這種地方當賭狗。
更別說,按牧封川對那件傳送道具的解釋,真運氣不好,直接把人送到石頭裡面都有可能。
見牧封川還在繼續自吹自擂,甚至表示要把這段經歷寫進自己的自傳,晏璋滿眼無奈。
剛開始,他的確被牧封川說的內容鎮住,可聽到現在,已心知肚明,一切只能說是巧合。
不知道夢裡的「牧封川」是何經歷,若說同樣過程,豈不是證明「未來」不可改變?
晏璋心下一沉。
他仰頭望著碧藍高空。
那上面,既有他心之所向,卻也好似降下無形枷鎖。
「……虧我在儲物環里裝了那麼多口糧,本來還以為能在秘境打打牙祭,結果啃了一個月辟穀丹。」牧封川皺了皺鼻子,一副萬分嫌棄的表情,「修者太沒有研發精神了,所有辟穀丹一個味道,這樣怎麼能刺激買家消費欲……」
晏璋聽他說著說著,話題自然偏轉到食物的重要性上,心中一嘆。
什麼不可改變,眼前不就是最大的改變,要不是他處心積慮,徒弟都沒有,更別說後面一連串事情了。
秘境之行大變,牧封川卻依舊獲得七寸纏心木,只能證明他與纏心木有緣。
晏璋打斷牧封川的繼續發散,沉吟片刻,還是問了一個心中盤桓已久的問題。
「纏心木並不在宗門預計的靈物中,即便你不說,也不會有任何人發現,你要知道,這種稀有物品,拿到外面,才能換取最大價值。」
他直直盯著牧封川雙眼。
宗門推斷弟子是否藏了收穫,主要還是根據事先發出去的地圖,畢竟東西有數,就算過程中有差錯,也不會離得太遠。
但不在地圖上的物品,除非像「牧封川」那樣在宗門控制範圍內拍賣,搞得風生水起,否則是很難確定來源的。
牧封川一怔,低頭微微思索。
約半分鐘後,他抬起頭,眨巴著眼道:「師尊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晏璋眉心一蹙,周身氣勢頓起,沉聲道:「何出此言?」
牧封川半點兒畏懼都沒有,笑嘻嘻道:「假話嘛,當然是弟子對宗門一片赤忱,所得皆願奉給宗門,別說還有補償,就是沒有,我也一定會全部上交!」
他一挺胸,做出英勇就義的模樣,簡直把「為宗門奉獻終身」刻在腦門上。
晏璋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吐出,不知該如何表達此刻內心的複雜。
牧封川瞧他一眼,立刻收回演技,眼珠一轉,嘴皮飛快開合。
「真話就是,我自己想辦法賣,固然能多賺點靈石,可是過程麻煩,如此寶物,說不定還會引來殺身之禍,委實沒必要為這點兒利益搞得一身騷。」
他上前一把抱著晏璋,急聲道:「我可不是因為剛從師尊你哪兒得了一大筆,所以打開了眼界啊。」
晏璋被他貼近,陡然渾身肌肉一僵,啞聲道:「說話就好好說,動手動腳幹什麼!」
「我這不是在您面前暴露了真面目,怕被您嫌棄。」牧封川梗著喉嚨,語氣稍帶抖動,「我承認,才加入歸元宗半年,要說對宗門有多深厚感情,恐怕你聽著都覺得假。不過,人與人相處,多半都是靠謊言粉飾太平,我也不是不能把假話說得跟真的一樣。」
但我不願意。
牧封川咽下這句話。
或許是晏璋才在他面前表現出有別於表面形象的一面,牧封川忽然也不想在這件事上多做偽飾,他就是這樣一個有些現實、有些懶散、又有些真誠的人。
人總是喜歡光明,喜歡正義,喜歡所有代表美好的品質,但偏偏,對於真正靠近自己的人,卻想把陰暗的面翻出來,期待對方能接受自己的不完美。
牧封川扒拉著晏璋,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既然你不是外表那般風光霽月,還能嫌棄我不夠大公無私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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