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正坐在土坯屋前掰著玉米,她神色恍然,好半天,才意識到有人來了。
她顯然也還記得越笙,但抬頭看了看,李奶奶面上微薄的期冀只一閃而過,就像稍縱即逝的煙火般熄滅,她垂下頭去,機械地重複著手上的動作。
待在了青年身邊,連帶著都覺得越笙沒那麼嚇人了,小石頭暗自鬆了口氣,他小心放開了攥著暮從雲的手,蹲下身子去,認真地看著奶奶剝玉米。
暮從雲示意他換個地方聊,走到磚房轉角,越笙才從懷裡掏出尋靈儀,簡單測了測。
青年十分不經意地瞥去一眼。
數值已經降到了安全線下,越笙默了默,把信息同步給了隊員們。
他才抬起臉,就看見青年眼含笑意,藏不住驚喜一般,小聲而又神秘地和他咬耳朵:「哇!原來我真的能看見別的執念!」
「一開始還以為我認錯了呢,幸好奶奶之前讓我看了陽陽的照片。」
「哥,我有沒有幫上忙?」
青年一副「求誇獎」的神情,成功讓越笙剛才想要問出口的質疑被默默咽了回去。
這樣貿然懷疑對方,是不是不太好?
而湊得太近,他耳尖逐漸被青年說話時的氣息拂上幾分癢意,甚至有些發熱,越笙頓了頓,終於成功地說服了自己。
「嗯,」他點點頭,回看向對方的眼睛,認真道,「謝謝你。」
暮從雲還不知道他這一誤打誤撞讓越笙就這麼暫且放下了對他的懷疑,二人並肩駐足,一起看了會小石頭陪伴奶奶的寧靜畫面,半晌,青年才低聲問道。
「有沒有辦法,讓奶奶也能見他一面?」
越笙輕搖了頭:「破了陰陽,他就沒辦法再去投胎了。」
這道理暮從雲也知道,所以他才沒有貿然給奶奶畫個符,讓她見一見自己的孫子。
只是……
異象局有個替普通執念通靈家人,讓他們見上最後一面的方法。
——入夢。
大夢醒來,恍若隔世。
這也是許多執念們達成心愿最為快捷的一次性方式。
顯然越笙也知道這一點,見青年有些黯然神傷的模樣,他沉默片刻,主動開口道:「我會想辦法。」
「——讓奶奶夢到他。」
還在思考要怎麼才能把話題引到這上面的暮從雲驚訝地抬起頭來,他眨了眨眼,有些意外地看向對方。
越笙是有讀心術嗎?
對方墨色的眼眸里,倒映著他微愣的身影。
半晌,他啞然輕笑。
見小石頭理智穩定,越笙也沒多做停留,將異象局通用的小徽章扣在執念衣服上,他屈膝下蹲,替對方整理了一下衣領。
「不用試著摘下來,你身上沒有異常的話,它不會主動脫落。」
仍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神色寡淡地替小石頭扣好徽章,再看他一眼,就要起身離開。
男人指骨冰涼,接近他的時候,李明陽卻驀然感到了說不出的舒適。
就好像一泉冰池,和青年流光的熾熱完全處於兩個極端。
就在越笙即將轉身前,小石頭終於回過神來,接收到青年恨鐵不成鋼的眼色,他急急抓住了越笙的衣擺。
「燒、請……」他有些緊張地鬆了手,卻還是注視著對方的眼睛說道,「請幫我,把桌子燒了。」
很少有執念會向他們提出請求。
越笙有些意外地停下腳步,就見小男孩忽然偏過腦袋,遠遠往奶奶的方向看了一眼:「不要……讓她看見……」
這才是他真正的執念。
在他死後,最害怕的事,就是奶奶去學校為他開家長會時,看見那一張滿是狼藉的桌子。
吵架那天,他其實離家出走沒多久就後悔了。
但是夜晚樹林裡難辨地形,他兜兜轉轉,竟然在裡面迷了路,想著等到白天再回去給奶奶道歉,李明陽抱著身子,小心地找了顆大樹,在旁邊蜷縮著睡去。
可他還沒等來天亮,就等來了班上的幾個惡霸。
他被一堆窸窸窣窣的小石子砸醒,不遠處,那夜夜在他噩夢中出現的幾個人,正嬉皮笑臉地問他是不是被趕出家門了。
「沒爸沒媽的小矮子,你奶奶也不要你咯!」
「你奶一個人在家裡,會不會被嚇哭啊!」
因為奶奶獨自撫養他長大,村裡的很多閒言閒語,都會讓奶奶紅了眼眶。
本想忍著氣離開的李明陽腳步一頓,忽然惡狠狠回頭,朝笑得最歡的男孩打了一拳。
也就是這一拳,讓他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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