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小五自己也穿得亂七八糟,好半晌才喘息著把一身給穿戴整齊了。
昨晚拿出來的小剪刀在一邊,星星讓哥哥坐到門檻上去,然後在外面驚疑不定的各種視線下,自己捏著剪刀,笨拙地根據球球的指導小心翼翼給哥哥把頭髮剪了。
其實這些頭髮昨天洗澡就該剪的,可誰讓星星睡著了呢。
等他醒過來就是晚上了,聽哥哥說,晚上剪頭髮很不好。
準確來說,是在這個時代,不管什麼時候剪頭髮,都不太吉利的樣子。
不過這和兩個小乞丐無關,他們又沒有能夠清潔頭髮的東西,頭髮長了又容易髒亂打結,星星不會梳,小五也沒好到哪兒去。
所以兩兄弟換來換去幫忙把對方的頭髮給剪了,只留下了短戳戳的一截,看起來怪怪的,但又因為他們眼睛格外晶亮有神,這份怪異就被精氣神給壓下去了許多,只是顯得他們更加瘦弱伶仃了些。
星星也是才進入這具身體不到三天,短短三天時間,哪怕靈泉水是修仙界的至寶,也沒有能讓兩個從小就受苦受難的小孩立馬就恢復得白淨紅潤。
等把頭髮剪短了,星星又在哥哥的幫助下慢騰騰穿好了這身奇怪複雜的衣裳,兩兄弟這才手牽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走。
沒有人敢上前詢問兩個行為舉止愈發怪異的孩子。
只是在看著兩個前天還一身破爛差點凍死餓死的小孩,今天就憑空穿了兩身格外厚實幹淨體面的冬衣,他們心中關於鬼神之說的念頭不由得越發重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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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拒絕了哥哥要背著自己走路的提議。
小五隻能牽著弟弟的小手,在厚厚的雪地里慢慢走著。
這一路上可以說是極盡荒蕪。
明明是黎國京都附近,但星星一路往城裡走,就發現越靠外的地方,人煙越稀少,很多房屋都被大雪覆蓋壓得倒塌了。
他們在破廟耽誤這麼久時間才出發,在路上卻幾乎沒有聽到哪怕一聲雞鳴狗叫,甚至連做早飯時繚繚的炊煙都沒有幾縷,看起來簡直像個空曠荒蕪的冰雪大世界。
但這種感覺,在越靠近都城的時候,就越弱了。
來往行人多了起來,聲音也吵鬧嘈雜了起來。
但是……
星星歪頭看向城牆根底下杵著木棍或躺在雪地里的那些人或者屍體,又看向肩挑著貨物,神色卻麻木死寂的排隊進城的百姓,突然有種他們甚至還不如破廟裡那些乞丐們的錯覺。
星星也沒管破廟裡那群乞丐,他只是在離開之前,給他們下了最後一個命令而已。
讓他們永遠忘記記憶里出現過的小五和星星。
至於他們吃不吃人?吃了多少人?
星星不在乎。
星星自己都是喪屍,喪屍吃人很正常,喪屍也吃自己的同類,就像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一樣,這種行為在星星眼中是極為正常的。
星星也沒想要全部弄死他們,雖然他們一路跟著星星和小五,隨時都在饞他們的身體,但哥哥說過,那是他們曾經有過協議,這些人並沒有違背那份協議,一直等到以為小五死了才來「收屍」,只是沒想到人沒死還踢上了鐵板。
那群乞丐是星星來到這個世界後,接觸的對自己惡意最大的一群人,也是這個時代最底層的一群人。
可現在看到這些形容枯蒿,面有死氣卻仍舊機械麻木地邁著步子埋頭苟活的百姓,星星又恍然:原來這個時代不止一種底層人。
球球說,因為這是王朝末年,是亂世之兆。
但星星搖搖頭,覺得球球說得不太對。
末日更亂,末日不是一個朝代的末日,而是一整個世界人類的末日。
但即便這樣,那些人也沒有活成這個樣子。
末日裡的人雖然恐懼不安,夜不能眠,隨時會面臨危機,但他們在星星眼中是鮮活的,吵鬧的,眼睛裡也永遠藏著光,還會調侃哪天要是真的擺爛不想活了,就把手指割個口子,沾點喪屍的口水或者血上去,來個慢節奏無痛變異。
但這裡的人不一樣。
他們的神色空洞麻木,他們的脊背彎曲佝僂,他們排在這座繁華的都城城門口,就像一根根沒有人氣兒的木頭,被人一節節鋸斷了削成想要的形狀,就像從他們身體裡抽出來的白骨,一根根壘在一起,最後搭建成這座表面繁華的都城,搭建成這個即將傾倒的國家。
風雪呼嘯著憤怒地打在他們的身上,有人怯弱地瑟縮,有人聚團取暖,也有人穿著保暖的冬衣愜意呼出一口白氣……
星星又偏頭看向牽著自己站在隊伍末尾的哥哥。
哥哥說,想當殺敵無數的大將軍。
但是星星覺得不可以。
因為在星星眼中,前面排隊的這些都已經不再是活著的人類,而是一具具麻木佝僂的屍體。
哥哥當大將軍,保護的不是這些屍體,而是高高坐在屍骨最上方的「王」。
星星說不清自己心裡亂糟糟想的都是什麼,但是他理解了球球所說的「王朝興亡,苦的都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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