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掌控了劍骨,那劍骨,是驅邪除惡的仙骨,還是成為魔骨,僅在他一念之間。
九霧的指尖陷入指肉里,淚珠順著長睫而落下,胸口處被一隻手用力擰緊一般,只覺呼吸都帶著痛意。
「你說他不曾真的隨心,我卻覺得恰恰相反,正是因他曾向心而行,才有機會碰觸到,那世人所嚮往的真神之境。」
九霧哽咽住,怔然地看向那道背影。
閉目養神的青年睜開眼,卻沒有回頭。
隨心而活?
他這一生,只有兩次,真的做到了隨心。
一次在那破敗小鎮的矮橋上,他對一個乞兒伸出身。
一次,他選擇受下封印,保她師妹安好無虞留在宗門。
兩次隨心,封神又墮魔。
他沒有阻止道仙姑告訴她這些,或許是因他遠沒有想像中那般豁達,先前開口的玩笑話,不過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試探罷了。
遠處地腳步聲漸行漸遠,玄意重新閉上眼眸。
他勾起唇,但他也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卑劣,因為,他想,她能一切順心,事事順意。
「玄意,為師還記得,進入西決前,帝宮之人曾拜託你將一封信件轉交給九霧,那信件,怎麼不見你拿出來?」
道仙姑走到玄意身側。
「燒了。」玄意沒有睜眼。
「那信件上到底寫了什麼?你為何燒了?」道仙姑深吸一口氣,以玄意的能力,絕不會被他人逼迫到自毀劍骨的地步。
她想問的是,那信上,是不是寫了九霧的身世。
而玄意,又是否在得知九霧身世後,將自身劍骨之力,轉移到了西決劍骨之上。
西決劍骨若還有神力,九霧到達西決那麼久,為何偏偏玄意自毀劍骨後,那西決劍骨才出現……
「隨心嘛,想燒,便燒了。」
……
「九霧,快跟我來!」幻妖氣喘續續跑到九霧面前,神色焦急,連九霧此刻情緒的異常都不曾察覺到,拉著她向一個方向跑去。
「前日你找回劍骨,此處死地變為綠洲,有些根莖繁雜的靈植迅速壯大,許多東西順著那些根莖生長一齊被帶了出來。」
幻妖從一旁撿起一道畫軸:「此處原是黃沙,這些東西又被完好的封存起來,並未因受潮而損傷嚴重,還能看清上面的畫作,你且看看,這上面的人,你可認得?」
幻妖將手中捲軸攤開,畫作中,隱約能看出一男一女相攜而笑,二人並未著華服戴錦冠,九霧卻一眼認出了那二人。
「是西決王慕沉和王后錦玉。」
他們二人,曾無數次進入幽谷祭拜於她。
一個願西決永安,一個願子民長樂。
這二人,從未因自己的私事而向她祈願過。
可為何……
九霧視線落在畫卷刺目且凌亂的紅色劃痕之上,筆觸間好似帶著怨氣一般,將畫作中的靜謐美好毀去。
九霧的指尖聞了聞那觸目精心的劃痕:「是血。」
幻妖看向前方翻騰的沙土:「不止此物,你且再看看。」
九霧撿起地面上滿是灰塵的籍冊,籍冊上記載的東西多有模糊,卻不難看出字跡娟秀工整,署名之處,同樣被紅色的痕跡蓋住,甚至劃爛。
而從模糊的字跡,與瑣碎日常的內容,依稀可以分辨出,這籍冊被它的主人當做一本閒暇之餘的記事錄。
萬興年,春,四月十八。
今日診出喜脈,慕郎喜悅的撞到樹上,頭頂鼓起一個大包,滑稽滑稽。
萬興年,春,四月二十一。
今日惡阻嚴重,食不下咽,原來懷上子嗣這般難受,垂淚幾滴。但來年今日,便可將其抱在懷中,一時又忍不住開心。
萬興年,夏,六月初九。
午歇有夢,她是個女娃娃,第一次開口,奶聲奶氣的喚我娘親,與慕郎說,他竟吃醋,一直對著我的腹間重複「父親」二字,堂堂君王,實在幼稚。
萬興年,夏,七月二十。
我感受到她動了,很開心,也很難過……
萬興年,秋,九月初三。
取名「嘉樂」,我與慕郎都希望她美好快樂,可終究,對她有愧。
萬興年,冬,臘月初一。
今日見慕郎,他眼睛紅腫,看起來像是偷偷哭過,竟還嘴硬,說是給嘉樂做玩具時,被木屑迷了眼。
萬興年,冬,臘月三十。
沒有多少日子了,我偷偷服下催產藥,一切交給天意,若今夜她無法來到這個世間,或也是幸事。
萬和年,正月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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