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人不是舒緬……是秦翼。
秦翼從頭到腳,從外到里,沒有一處皮肉完好,半邊的顱骨破碎,紅白交雜的漿液洇在地面上,觸目驚心。他死前必定受了巨大的驚嚇,雙目圓睜,滿是驚恐之色。
對上那雙熟悉的灰瞳,霍離如遭雷擊,一霎間幾乎神魂出竅。他的雙腿發軟,幾乎站不住。
秦翼的眼睛清澈、乾淨,有著燕隼一族的銳利,能夠輕易看清千里之外的獵物。他上一次與之對視是在萬金酒樓之上,這一次與之對視,卻是以此種方式,在萬金酒樓之下。
他跪在秦翼身前,指尖顫抖著撫上秦翼的眼皮,替他合上雙目。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犧牲的人會是秦翼。
他明明是他們五人當中最內向、最膽怯的人,在最開始甚至都不願跟隨他們一同排擠舒緬,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第一個離開呢?
他不敢相信,他們竟然再也看不見這雙燕隼族的灰色眼睛了。
燕隼——秦翼是燕隼,是飛禽,他怎會因墜樓而死?
霍離忽然一個激靈。
他猛地起身,無視他人異樣的目光,在越發慘澹的月色下重新摸索檢查秦翼的屍身,終於在他的胸口處發覺了一道利刃的貫穿傷。
墜樓不是死因,這才是真正的讓他喪命的元兇!
是厲粲,還是——
霍離不敢細想:舒緬他們如何了??
他跌跌撞撞地推開層層人群,三步並作一步上樓。樓中客人已被清走,他耳邊迴響的只有自己沉重的腳步聲與粗重的喘息聲。繞過拐角,撞開虛掩的房門,他看見暈迷在地上的少女口鼻處一片鮮紅。
這是胡芊芊。
他的頭腦有些發熱,四肢全部麻痹,他第一次萌生出倒退兩步逃走的想法。他不想面對最壞的可能。
但是他沒有,他快步走進去探了她的鼻息,然後如釋重負地喚來跟在他身後不敢進門的畏首畏尾的小廝去找醫修。
他又衝進隔壁的廂房。
廂房裡一片狼藉。屋裡一點光亮也沒有,純靠從殘破天頂傾瀉進來的月光照明。他匆忙的跑動帶起細碎的木屑浮沉,在月光的光束中盤旋上升。整齊的斷塊是案幾的殘體,刺出木茬的柵欄格子依稀認得出是博古架。破裂的屋頂下方坍塌著木瓦磚石的牆體,牆體下壓著兩個未知生死的人。兩人都面色青黑,一看便是中了他們家族的蛇毒。霍離一眼看見了厲粲,翻了翻他的眼皮就知道他已經徹底斷氣。慌亂之中腳下踢到什麼柔軟又沉重的東西,他才注意到還有人倒在月光的背影里。
霍離的手在抖。他哆哆嗦嗦地抱起了舒緬的上半身,摸到了胸口處的一片濡濕。抬起掌心對著月光看了一眼,是冰涼的暗紅色的鮮血。他再把手覆蓋在他胸口上,一點起伏和回應也沒有,萬分的安靜,猶如無波古井。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整個人都沉了下去。
霍離放下舒緬,狼狽地爬到金軒面前,他顫抖地摸上金軒的臉,手指在他的鼻下試探了幾回,才害怕地捕捉到那一抹微不可察的鼻息。他舉起金軒垂落的手臂一看,那外翻的血肉不斷滲出污血,他的傷在手臂,毒素尚未進入肺腑,還有一息尚存。
他要用懷中的匕首割開自己的掌心。手腕不穩,兩次都沒割中,他乾脆把手攤放在地上,用匕首直直扎進去。血液迸流出來,霍離把掌心對準金軒的嘴,將汩汩熱血灌進去他的喉嚨。灌到金軒嘴邊糊滿了粘膩的血液,灌到他自己有些頭重腳輕,才遲鈍地放下手。
黑蛇毒可靠族人的血來救,但舒緬心口的貫穿傷哪怕是大羅金仙來了都回天乏術。
他靠在金軒身上,沉默地閉上了眼。
僅僅是一夜之隔……
他眯著眼看月影下的殘垣斷壁,心裡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耳邊突然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
金軒這麼快就醒了麼?
他偏過頭,看見自己身邊的人依舊垂著腦袋,絲毫沒有要睜眼的徵兆。
霍離身上瞬間爬滿了雞皮疙瘩。他猛地轉身去看自己先前以為已經死透了的厲粲,又驚訝地發現對方確實沒有詐屍的跡象。
難道說……
霍離難以置信地一點點扭過自己的脖子,只見原本身體都快涼了的舒緬居然已經在地板上坐了起來。黑暗裡他琥珀色的眼睛也顯得黑白分明起來,黑的部分黑得像烏玉石子,白的部分白得像新制生宣,瘮人得緊。
心裡的那口氣上到咽喉來,霍離差點跟著秦翼走了。
但是舒緬就算成了鬼,也是舒緬。
他沒多做猶豫,撐著厲粲的身體站起來,不顧自己失血過多眼前發黑,踉踉蹌蹌地小跑兩步跪倒在舒緬身邊。
霍離拉住他的手腕,觸感依舊冰涼陰冷,但脈搏一躍一躍地跳動著。他咽了口口水,潤了潤自己乾澀的嗓子:「……沒死?」
「嗯。」舒緬回答,聲音啞得好像他被人捅穿的部位不是心臟,而是咽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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