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一直特別忙,可以說我是爺爺奶奶帶大的,但後來他們出國旅遊了,家
里就找了保姆。保姆是我母親老家那邊的人,說自己已婚了,然後帶了我六年……嗯,我爸跟她出軌了……我那時候無意中發現,氣壞了,就去揭露她。她說自己無顏面對我媽媽和老家的人,因此跳樓自。殺了。」
人們如何判斷一個事物是「有罪」還是「無罪」呢,是從法律看嗎?是從結果看嗎?是憑自己內心的道德感判斷嗎?那他和背後的人所犯下的錯誤又該置於什麼位置?
母親說她是個騙子,就連自殺也是幌子,專門騙男人,包括父親和他,不然一開始為什麼要說謊。
——「如果她說是未婚,你一開始就不會讓她來工作……」
「你為那個賤人說話,卻不幫你的親媽說話?」帶著哭腔的怒吼。地上,桌上,都是各種碎片。
「我早知道你是個白眼狼,你討厭我,你跟你爸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你們每天合起伙氣我!我養你做什麼,早知道當初是該再生一個!」
「這有什麼可哭的?我說錯了嗎,你還委屈上了?」
「啪。」巴掌。
「煩死了!再哭就跟你的『親媽』一起跳樓吧!」
……
「以前,我無法親近我媽媽,因為她從來不吝嗇於對我展現人劣性的一面,即使在我很小的時候。……而那個保姆,我暫且叫她阿姨吧,她的身份是社會不容的,但我不得不承認,至今我仍然覺得,她當時給了我更多的母愛。你知道嗎,她做牛奶蛋糕特別好吃。」
世界上的一些「常理」是可以違反的,但有一些卻不是,比如「母愛」,比如「道德」。一旦觸及,他就可能會成為一個「罔顧倫理」「喪失基本判斷能力」的瘋子。他在少年時曾多次自我反駁一些違反常理的話,但現在已經接受它,將它匯成一句語言,並且說了出來。
「如果一方有更加充足的理由,就能夠說服對方」,他當時這麼對陳憐說,但事實上只有他才知道完全立足於自身的標準是怎樣漂泊無定,這意味著和社會站成兩列,需要足夠頑強的內心,而他其實沒有那麼頑強的意志和堅定的理由,因為他知道自己也同樣如此不堪,甚至還在渴望回去。比如,他無法反駁,母親在這幾年中同樣受到了傷害,一個家中,兒子和丈夫同時背叛了她,當意識到他可能其實是一個帶著受害者面具的加害者,他會恐懼。他懷有愧疚,卻無法說服自己去彌補這份愧疚。
有人說,愛只需要「及時行樂」,因為它註定無法純粹,註定無法永恆,因此享受當下便好,不必成為那個花費生命去探尋真相的人,可那樣必然流失的快樂只會使他更加無可安息。因此他渴望有人能說服他,無論是站在原地還是回去,他想有一處立身之所,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弄清,人和人之間究竟為何相愛,又要如何相愛,才能棄置它的弱點,足夠抵禦時間與變數,壓垮利益與人心構築的大廈。
「所以,陳憐,我其實很迷茫,究竟該怎樣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尤其是怎麼對待你。」
「這些話我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是只屬於我自己的,」他笑了笑,「當然,現在它也屬於你了。」
他又問:「你現在醒了嗎?」
依然沒有回應。背上那灼熱的呼吸在幾分鐘前或許有些凌亂了,又或許沒有。
他說:「雖然現在說起這些比較簡單,但當時其實給了我很大的衝擊。我是一個軟弱的人,所以在我真正找到答案以前,是不會再提起了。」
就算明天他們真的在一起了,有些回憶一生也只想說一次。
一盞盞街燈流朝固定的方向流動,宿舍樓快到了。他看見兩個熟悉的人影等在那邊,便加快步伐。
-
陳憐躺在床上。
陳憐緩緩側臥,抱住自己。
手機中有一條微信消息,是早晨9:00發來的。是的,在繼多天睡眠缺乏與一場大醉後,她居然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十點。好在星期一上午沒有課,雖然有校隊的集訓,但也不算太晚。
王朝和:記得昨天發生的事嗎?
陳憐深呼吸,裹緊被子。她慢慢打出「大概」兩個字。或許能裝成玩笑的語氣,她改成了「大概:)」……這能騙得了誰。
陳憐:大概:)。
王朝和回得很快:那計程車上你說了什麼事,記得嗎?
陳憐一愣,更加惶恐:計程車上我還說了什麼嗎?
過了一會兒。
陳憐絞盡腦汁捕捉斷片後的記憶,但那一塊只剩下些絲絲縷縷的什麼,越努力去抓,那些思緒越退縮……難道自己真的說了什麼?她急著再次發送:我到底說了什麼呀?
王朝和:你真忘了?
陳憐:真忘了。
王朝和:你當時在重複向我傾訴你的第二個秘密,邊說邊哭。
陳憐無語片刻:……真的假的。
王朝和:那你還記得你的第二個秘密是什麼嗎?
……陳憐抿起唇。
她在屏幕前刪刪改改了許久,最終發:記得。但你如果對此反感的話,就把它忘掉吧,我希望能不要影響我們之間的關係。
好久。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