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來越憂慮,直到連續好幾天休息不好,有一天半夜醒來,情緒近乎崩潰。
「向內心尋找答案。」心中一個聲音提醒我。
「答案怎麼可能在內心?」我急促地問,「這些事都是我無法改變的。知道未來有什麼意義呢?難道我能勸他離開第六集團軍嗎?」
沒有任何回答。
只有一句關鍵內容,然後就消失。這是內心的那個聲音最近常有的方式。不像最初時那樣,「他」現在的話越來越少。
但我對「他」的存在的感受,也越來越明顯。在冥想中,我時常感覺到他就在旁邊。
越來越確定,他是實際存在的人,是通過沃里斯對我講話的人。
有一次,冥想中的感受十為清晰。我發現自己坐在一個破舊的教室里,舊木頭的桌面上坑坑窪窪,橫橫豎豎,是學生們用小刀和鉛筆刻劃出的痕跡。
教室的影像再度激活。
我坐在最後一排,這位先生在前面講課。
我聽不清他說了什麼,似乎是我不理解,所以沒有留下記憶。我也很膽怯,不敢直呼其名,不敢稱他是「老師」。因為我既和他不熟,也不是他真正的學生。我只在心裡默默稱他為「先生」。
這是屬於「西貝麗」的心境。她坐在那裡,不停地發出願望,希望自己能懂得更多。
「所以你要在行動中去理解。」終於,她聽到他說。
這句話「透」了過來,好像一道光穿透濃厚的迷霧,穿透了西貝麗迷茫的心智,來到了我的意識里。
在行動中理解。
現在就行動,我想,剛才他讓我向內看。這就是行動。如果不試試,我怎麼知道沒有答案?
向內看,再向內。
內在的世界從黑暗中展開,越來越深,越來越廣。
一片虛空。我首先感受到寧靜的寒冷。這寒冷並不是現實的寒冷,它是一種「冷靜」,在這片冷靜中,人們的衝動和冒失會逐漸冷卻。
這片虛空也是黑暗的,黑暗而溫柔。這是一種包容的黑暗,它讓所有日光下該存在的和不該存在的,都存在。
在黑暗中,開始閃出點點星光。
這是什麼?
是人的意識。有一些理解來到我心裡,告訴我,這些星點之間有無數連接,像一個星光的網。有些連接稀疏,有些連接緊密,對應著關係的遠近不同。
對,我似乎見過這張網,就在我告訴阿爾伯特我來自哪裡的時候。
這些連接和關係,都與時間和空間無關。遠古之前的人,和萬里之外的人,只要你和他們有關係,就會建立連接。
這種連接是意識的,也是能量的,受到情緒和想法的影響。
星光淡去,我離開了冥想狀態。
沒有一個人告訴我要怎麼做,但心,靜了下來。
我明白之前我的想法行不通。告訴他未來,勸阿爾伯特調離,是不可能的。這違背了他軍人的榮譽感,也和他絕不逃避責任的品行不符。
我明白焦慮不但於事無補,還會傳遞給思念的人,影響他們的狀態。最好的辦法是停止胡思亂想,調整心態,耐心等待。事情遠沒有到最壞的程度,我只是承受不了自己對未來的了解所帶來的心理折磨。
接下來,新聞里的勝利還在繼續,我每天都要花一些時間冥想,化解內心壓力。可還是時常行走在崩潰的邊緣。
有一天放學後,我來到離家不遠的郵局。郵差剛剛跨上自行車。
「埃德斯坦小姐!有您的信,前線來的。」他一腳撐地,叫住我。
我就在路邊打開信,先看到一張照片。他們在冰雪中行進,阿爾伯特軍裝外面套著白色的偽裝服,在坦克旁邊回頭,被相機捕捉。我呆呆地注視著照片,這場景和我夢中何其相似。
有個提一小袋土豆的老年男人剛買了報紙,就在我旁邊掃了一眼頭版,自言自語說:「基輔戰役我們不是勝了麼?為什麼最近再沒有什麼好消息?」
另一個買了包菜的太太剛從郵局出來,對土豆先生說,「也來給兒子寄衣服嗎?您聽說了嗎?我姐姐的兒子回來說,俄國人沒有那麼弱,他們現在開始反擊了。」
「他們現在是蘇聯人,」土豆先生說:「戈培爾博士說過,只要打過去,他們自己就會推翻斯達林。」
「什麼蘇聯、俄國,都是一回事!」
「不一樣不一樣,」土豆先生搖頭道,「蘇聯人被斯達林害慘了,他們盼著我們德國士兵過去呢!」
「鬼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我只知道我兒子在那很辛苦!」
我在學校也寫了封信,還沒投進郵筒。一手握著照片,一手在包里翻找。
包菜太太走近我,指著我手裡的照片,「看這姑娘的照片,和我兒子寄回來的差不多。就是這樣,他們那10月初就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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