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個多小時,爆炸聲過去了。孩子們熬不住,已經睡著了。大女兒芭芭拉躺在父親懷裡,最小的在母親懷裡。只有格爾德還在掙扎,兩個眼皮一張一合著,嘴裡嘟囔著:「我的眼睛要暈倒了。」說著說著,眼睛終於閉上了,比拉拍著他。
我把披肩拉下來給格爾德蓋著,讓他從比拉懷裡出來,躺在一個木箱上,頭枕著比拉的腿。這樣比拉的胳膊就不用太累。
倫德施泰特說要到樓上看看遠處的情況,阿爾伯特說:「我去。」
「我也陪你去。」我沖他小聲說。
迪莎她們想說什麼,但我做了個「噓」的手勢,指了指睡著的孩子們,她們沒再說話。
阿爾伯特拉著我的手,我們回了樓上。
他的房間本來就在三樓,但從窗戶只能看到一個方向,他推開窗戶跳了出去,外面是個小平台。他從窗戶外伸過手,把我也拉出去。我們都到外面,沿著小平台,上到了原本窗戶的上方,算是僅次於屋頂的高度。
視野開闊了。
「我原本想過帶你上屋頂看曰出的,」阿爾伯特眺望了一會遠處說,「以前我偶爾爬到這裡,早上,能看到河邊和山谷那裡早晨的霧氣瀰漫,像雲海一樣,很漂亮。沒想到……」
燒穿黑暗的,是遠處暗紅的火焰,除了最大的幾處,遙遠地方也有零星起火。
最高處,夜空看起來很晴朗,幾顆像冰晶一樣明亮的星星閃著冷光。
「怎麼樣?看起來平息了嗎?」科雷格從樓下望著我們,大聲問。
「是的。」阿爾伯特向他說。
把孩子們安頓好,又收拾了一下床,等睡下時也將近4點了。在朦朧中,我似乎還在客廳,大家都圍在一起談話。我聽到倫德施泰特對我說:「如果阿爾伯特出什麼事,你會直接告訴我,對嗎?你可以相信我。」
這是什麼意思?我正在夢中思量,就醒了。
大概7點,阿爾伯特不在身邊。我打開窗戶,天還不太亮,天空是灰藍色,空氣中飄來一股燃燒的焦糊味,和清晨的露水味。
地面的院子裡,他正和科雷格在外面講話。
「你去過薩維亞蒂家了?」阿爾伯特問。
「是的,他家沒有損失。但周圍有好幾家毀了,我幫忙送了一個去醫院。」
科雷格看到我了。
「西貝爾,我要跟你們說再見了!」他沖我揮手說。我趕緊穿好外套下了樓,跑上前擁抱了一下科雷格。
「不用送了,薩維亞蒂的兒子有個戰友要離開,薩維亞蒂開|車送我們。過幾天回柏林,我們再聚。」他說。
我們答應著。
「對了,薩維亞蒂兒子的戰友認識弗里雷里希,說這幾天在柏林見他,他可能要休息一段時間。」
「他受傷了嗎?」我問。
「沒有,應該只是累了。」科雷格說,「你們兩個,就好好享受愛情和家人吧!」他轉身向一條小路上走去,不一會,整個背影融|入了晨霧中。
因為跑丟的海姆達爾還沒找到,上午霧散以後我和阿爾伯特也儘量往遠處走,過了河,進到樹林裡,一無所獲。再往遠處,就是南部的山區森林了。
直到中午,阿爾伯特說,「先不找了,也許以後有別人看到會通知家裡。」
我疲憊地坐在河邊的石頭上,在冬曰微弱的陽光里,只有一絲暖意。阿爾伯特在我身邊。
河風帶來一陣鈴聲,那是遠遠的道路上的一行人。前面是一輛馬車,拉著一個躺著的人,後面跟著四五個人,其中一個孩子邊走邊哭。他們的家人在空襲中死去了,這是要去教嘡。
鈴聲在風中時斷時續,和哭聲糾纏在一起,令人窒息。
阿爾伯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攬住我,把我的臉轉向他懷裡。
「不要看了。」他輕聲說。
我閉上眼,鈴聲仍然一點點在心中迴響,漸行漸遠。
剛下火車的時候,我們還討論,說戰爭結束以後,也要找一個這樣寧靜的地方一起生活。但是現在,這個格林兄弟撰寫童話的城市,也早就被戰爭吞噬了。
一陣馬蹄聲響,我向河的對面望去。
海姆達爾站在那裡。黑色的馬鬃在風裡飄揚,和我們對視著。
「它是等我們過去找它嗎?」
「應該是。回家了,海姆達爾。」阿爾伯特從河上的石頭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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