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曉兮哀嚎道:「八千的工資,每個月扣掉五險一金只剩六千不到,這裡面竟然還包括了我當司機、快遞員、列印小妹、買飯小妹的辛苦費。房租再扣掉三千,你知道嗎?城中村的房子水電都特別貴,夏天我連空調都不敢整夜開。」
汪採薇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姿態,好奇道:「有那麼慘嗎?」
「求你下凡吧,汪小姐。」
路曉兮看著汪採薇,日常高級 SPA 護理下見不到毛孔的皮膚,頭髮微卷,三七蓬鬆地分開,一邊被攏到耳後,連發尾都寫著精緻,見不到一根分叉。Maxmara 經典雙排扣風衣外套隨意搭在了桌椅靠背上,絲毫不擔心坐下或靠背的時候會把嬌貴的衣服面料弄出褶皺來,LV 新款的 Papillon Trunk 手袋被扔在桌子角落,小小的一個根本啥也裝不下,不像路曉兮每天背著一個超大的無 logo 托特包,裡面時刻揣著待命的電腦和文件。再看汪採薇十指纖纖,留著長長尖尖的指甲,這在路曉兮看來十分影響打字的速度,手腕上那個水色玉鐲子,大約是普通人知道了價格會受傷的程度。
總之,汪採薇的每個毛孔,都散發著人民幣的香氣,她走過的地方,周圍的空氣都旋起一陣高貴精緻的薰風,讓路曉兮恨不得多聞兩口,再往自己身上扇扇風,好沾染上些高級香水的味兒。
曾經路曉兮錯誤地以為,人生的內卷是從讀書開始的,認識汪採薇後,她才知道,人生真正的內卷是從投胎開始。
汪採薇的爸爸是一家大型集團公司老闆。當年體制內的汪爸爸因為有了二胎弟弟後被開除,被迫到深圳打工,趕上了深圳改革開放的浪潮,靠房地產發家後,產業越做越大,富裕起來了之後,才把汪家老小接到深圳,住進了香蜜湖的大 house。
與路曉兮這個被無限剝削了剩餘價值的廉價勞動力不同,汪採薇每天最早 11 點到律所,妝容精緻,衣服被精心搭配過,腳踩十厘米的細高跟,身姿裊娜地踩著一字步,鞋跟撞擊地板的噠噠噠聲,就像是放起一串禮炮,歡迎著汪大小姐的到來。禮炮聲由電梯門直至工位,由遠及近越發高亢,高調又昂揚,生怕沒有人發現她已經遲到許久。
路曉兮第一次見汪採薇的時候,她就是這樣姍姍來遲,從容不迫的樣子讓她誤以為是哪位大佬來視察工作。
但她在路曉兮旁邊的工位坐下了。
路曉兮正準備探頭打個招呼,看到律所主任張律師背著手朝這邊走來,步履匆匆神情嚴肅,停在了路曉兮工位面前,把一袋子文件啪地一聲丟在她桌上,斜眼瞅了瞅工位前的名牌,說:
「路,路曉......什麼的,我跟蔣律師聯合投標的文件,你馬上送到招標書上的地址。」
路曉兮心中不悅,嘴上卻立馬應答道:「好的,主任。」
汪採薇卻身姿翩翩站起身來,巧笑倩兮,甜甜地叫了一聲張叔叔,張律師看到汪採薇,深鎖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關切道:「採薇啊,最近工作辛苦嗎?」
汪採薇乖巧地說:「我不辛苦,張律師。今天我開車了,這個投標文件我去送吧,比較方便。」
張律師立馬把頭搖成撥浪鼓:「這事怎麼麻煩你呢,你如果想參與項目,我可以給你安排的。」
「謝謝張叔叔。」
「好好好,那我還有個會。對了,替我向你爸爸問好,說這周末我找他喝茶。」
路曉兮瞪大了雙眼。
目送張律師遠去後,汪採薇莞爾一笑,向路曉兮打了個招呼:「hello,你是蔣律師團隊新來的律師助理吧,我叫汪採薇,以後就是同事啦,一會我開車送你去送標書吧。」
路曉兮尷尬地笑笑,婉拒了,「謝了,不用。」
她竊竊打量了一番身旁這位微服私訪的大小姐,對著辦公室的玻璃門,偷偷端詳起自己來。
微微上挑的杏仁眼下,掛著因為常熬夜而消不掉的黑眼圈,鼻樑上被眼鏡壓出深深的兩個印子,小翹鼻頭和還算飽滿的額頭上,隱隱約約透出紅色痘印,粉底也蓋不掉,眼神黯淡無光。
她輕嘆,生活揚起的塵土,怎麼就把我弄得灰撲撲了呢。現在坐在汪採薇旁邊,自己倒像是古代給小姐伴讀的丫鬟。
她想起小時候媽媽教她讀「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但如今看著自己的工資單和帳戶餘額,對這話的合理性產生了深深的質疑。
她曾經引以為傲的讀書人的身份,如今卻變成了迂腐的代名詞。
讀書又像是一把梯子,送她上青雲,便覽了群山萬物,見過了浮世萬象,又在畢業後,猝不及防地抽了回去,讓她跌落雲端,摔了個狼狽。
但至少讀書讓我擁有過這把梯子呀。想到這,她默默拿上電腦和三明治,走向走廊盡頭的雜物間,趁著午休時間,打開了昨天 TB 上拍下的商務英語口語課和法律英語進階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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