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的是個老小區,一共八棟樓,大門口歪七扭八停滿了電動車,外賣員們進進出出。
地面人車不分流,進去後,沿路擠擠攘攘停滿了汽車。抬頭就能望見,家家戶戶的窗戶都晾曬著衣服和床單,在太陽下五彩繽紛。
六層樓的老式房子沒有電梯,樓道狹窄,聲控燈靈敏度欠佳。偏偏每一層都在外頭堆了東西,有的是鞋架,有的是紙箱,有的是小孩的玩具車。
周漾腳上不時踢到什麼,並且走到第二層的時候就開始打噴嚏,她覺得空氣里好像有股發霉的味道。
好在許屹住三樓,很快就進了屋。屋內整潔明亮,所有東西擺放得一絲不苟,和外面亂糟糟的景象截然相反。
許屹一進門就找到遙控器打開了空調,又拿了水壺去燒水。
周漾站在一旁打量一圈。
房子是一室一廳的構造,雖然乾淨,但是裝修簡單,家具式樣陳舊。客廳不大,擺了一張沙發和餐桌就顯得有些侷促,南面房間的房門緊閉,大約是他的臥室。
周漾問:「這房子是你租的?」
「學校租的。」他答。
「福利挺好,不過環境差了些,」周漾評價完又問,「海大沒有職工樓、人才公寓什麼的嗎?那種房子乾淨點,住戶素質也高。」
「這幾年不夠住,」他頭也沒抬,過一會兒說,「這裡離學校近,交通很方便,鄰居人也不錯。」
周漾不以為然,沒再多說。
巴掌大的地方幾眼就看完了,周漾在沙發上坐下來。
茶几台面乾乾淨淨,只放著一包煙、一個打火機,還有一隻小瓷碟。周漾想起那天晚上見到他時就在抽菸,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的潛意識裡,許屹的人生不應該沾染菸癮。
她問:「你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的?」
許屹兀自倚靠在廚房的琉璃台邊,安靜地看著水壺。
「很早。」他說。
水很快開了,冒出白茫茫的蒸汽。許屹往玻璃杯中倒了三分之一,剩餘加了冷水,走過來遞給周漾。
他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直接把這場談話切入正題。
「關於結婚的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周漾正拿起那杯溫水小抿一口潤了潤嘴唇,聽見這話放下杯子擱在了茶几上。
「我上次說得不夠清楚麼?」她微笑,「很簡單,我不想我的孩子出生就沒有爸爸。」
上次見面,周漾向他提出結婚,附帶條件是孩子跟她姓,並且做婚前財產公證,未來,周家的一切男方都不能沾染分毫。
簡而言之,招贅。
如果說接受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孩子對男人來說是樁難事,那麼對象換成一個富家女,這些條件就一點兒也不苛刻了,甚至可以說極其誘人,有的是人想「競爭上崗」。
許屹並非對自己沒有信心,他只是非常清楚地知道,現代人涉及婚姻都現實得很。論身家條件,自己除了那個聽上去還算體面的頭銜,在海市那幫有錢人眼裡根本沒什麼競爭力。
何況還是周漾這樣的家庭。
他問:「為什麼選我?」
周漾笑著望過來:「我覺得你人不錯。」
她的眼睛是很圓潤的杏眼,可是眼尾處卻天然一抹上挑,這使得她的五官看起來有點鋒利,又帶點天真。
許屹沉默幾秒,說:「只是你覺得罷了。」
周漾問:「難道不是嗎?」
他想了想,認真地回:「你並不了解我,我們十幾年沒見,現在幾乎是陌生人。」
周漾糾正他:「幾乎,所以不是……我相信人的底色不會輕易改變。」
誠然,和許屹結婚這個想法起源於他倆曾經的情誼,但周漾也不會幼稚到認為感情就等於婚姻的全部。婚姻作為被歷史驗證過無數次的、現存社會中最穩定的利益小團體,她很清楚自己要找的是一個合作夥伴。
他倆曾經的關係,不過是促成這樁合作的契機。
周漾繼續:「老實說,我對男人的道德感和責任感並沒有報多大期待,所以你也用不著認為我找的這個男人需要重任在肩。」
她雙腿交疊,姿態。
「不是你,也可以是別人,只是與其短時間內篩選合適對象,我更傾向於選擇老相識。」
褪去嬰兒肥的周漾臉頰線條清晰,目光溫和卻充滿力量,她談論起自己人生大事的態度和談論一樁生意沒什麼不同,冷靜、權衡利弊,像在進行一場高效談判,沒一句廢話。
許屹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的老相識總不至於只有我。」鋁騶
「婚姻畢竟涉及到性,我倆牽過手,接過吻,總歸和別人是不一樣的,何況……」周漾向前傾身靠近他,吐氣如蘭,「何況,你曾經很喜歡我。」
許屹一愣。
又立刻恢復,他往椅背上靠去,語氣平淡:「如果你選擇我是因為我們曾經那段puppylove,那麼恐怕要叫你失望了。」
他倆默契地沒有把曾經那段經歷稱作嚴肅的「愛情」,而是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詞語糊弄過去。
她說,「牽過手」,「接過吻」,「你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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