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失怙失恃的許屹曾在無數個夜晚無聲痛哭,又在白天故作堅強,不讓爺爺奶奶觸景生情。
那些過去多年的往事雖然在時間的洗禮下逐漸變得模糊不清,但是那種痛徹心扉的絕望卻始終印刻在每一個細胞的記憶深處。
即使是在這樣一個溫和的夜晚,他已經可以做到平靜地敘述完整個故事,他依然被一種苦澀的感覺淹沒了四肢百骸。
周漾安靜聽完,她陪著身旁的許屹沉默了很久,才緩緩開口:「我六歲的時候,我爸媽離婚了,我爸爸忙工作不管我,我媽媽去了紐西蘭,和一個外國人結婚,生了個妹妹……就這樣,也沒什麼特別的,」她聲音輕下去,「跟你比起來,我實在沒資格哭鼻子。」
他笑了笑,語氣依然平和:「這種事又沒什麼好比的……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不容易,也都有痛苦的權利。」他睫毛低垂,眼神染上幾分溫柔,「我記得你也說過這話,不過後半句……是我媽媽說的。」
周漾抬眸看向他,她的思緒飄蕩了很久。
「許屹,你爸爸媽媽是不是對你很好?」
他再次陷入回憶:「小時候雖然也很窮,但是我爸爸每次回來都會給我帶好吃的。我記得我媽媽喜歡把我帶在身邊,去打工的時候也要帶著,可是她從來不讓我幫忙,每次都是把我放在一個竹筐里,給我塞一本小人書,空下來了就跟我聊天說話。」
周漾問:「那你爸媽肯定很相愛吧?」
從來沒有人問過許屹這個問題,他恍惚一陣:「應該吧……他們是高中同學,讀書的時候就在一起了。我媽媽沒考上大學,被我外公外婆逼著結婚,據說當時彩禮都收了,我媽媽不肯,連夜逃了出去,她找到我爸爸,兩個人在大學附近租了個房子,我爸爸上學,我媽媽打工。後來就結婚生下了我,在我記憶里,他倆沒吵過架。」
周漾輕聲呢喃:「真好,至少,你爸媽在世的時候,你肯定是一個非常幸福快樂的小孩……不像我,我爸媽他們不愛彼此,也不愛我,」她扯起一個僵硬的笑容,「我真希望能頒布一條法律,只允許世界上相愛的戀人才可以生孩子。」
許屹靜靜望著她,沒有說話。
夜風陣陣,對視中,兩人的目光都變得柔軟。
周漾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小聲說:「許屹,你能不能過來抱抱我?」
他愣住。
可是周漾認真地望著他,眼神就像一隻期待有人撫摸的小狗,可憐,可愛,又無助。他什麼都沒有再說,起身走到她面前。
站立的高度不適合擁抱,他單膝跪下來,慢慢張開雙手,將她擁進懷裡。
他的動作是那麼溫柔,身上的氣息是那麼好聞,周漾忍不住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肩膀,聲音柔軟如水:「許屹……你再親我一下好不好?」
他沒有遲疑,略微放開手,緩緩靠近,在周漾的嘴唇上落下一個羽毛般的吻,這個吻是那麼輕柔,那麼珍重,純粹到不含一絲其他欲望。
像水晶一樣。
周漾手裡的吊墜此時已經變得溫熱,安靜地抵在她的掌心,她一開始把它捏得很緊,又怕再次將它碰碎,只好鬆開一點勁,小心地握到現在。
她就帶著這樣的心情看著那雙眼睛,嘴角慢慢彎起。
「許屹,你真好。」
……
記憶中的夏天似乎總是會和青春聯繫在一起,也許是因為它們同樣短暫。
二零一一年的暑假也即將進入尾聲。
周漾,許屹,羅夏,他們共同度過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夏天。
他們一起看電影吃東西,去商場逛街打電玩,去郊外迎著夕陽飛快地騎自行車,比賽誰是第一;他們在圖書館看書寫作業,他們跑到海市的最高處俯瞰繁華。
那些剩下的日子過得好像電影裡的快進片段,充斥著繁多密集的動態畫面、清脆雜亂的嬉笑吵鬧,讓人在未來的日子每每回想起來,只剩下恍恍惚惚的心動。
如果非要給這個夏天定格在一個時刻作為結尾,應該是在某個尋常的傍晚,他們在別墅的樓頂吃燒烤喝可樂,然後站在一起望著遠方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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