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浩裝作不以為然的樣子:「醫館嘛,當然需要病患。」
「哦。」趙鴻把飛來醫館日常的語氣詞學了個十成十,連攤手都學會了。
文浩看著趙鴻走進搶救大廳,嘿,這小子已經能看懂巨幅GG屏了,不趕緊貢獻點病患?好歹安排文武大臣來這裡體檢啊。
邵院長不放心,轉悠一圈回到老年病房,金老正躺在床上看智能機,是的,在魏璋和古麗的要求下,用了好幾年的老年機被淘汰了。
金老看著邵院長,打趣:「垃圾都清乾淨了還不高興?」
邵院長想了想:「大郢的任務,完成一項都只給一部分,這第五項任務給得是不是有點多?」
金老意味深長地回答:「很簡單,憋大招呢。」
邵院長忽然就有點緊張:「能憋什麼大招?上次最後都有地震了?這次不會發洪水吧?」
兩人都被三連問給驚了。
「呸!呸!呸!」邵院長強行挽尊,「船到橋頭自然直,有什麼好擔心的?」
金老點頭:「擔心沒用倒是真的。放心吧,搶救大廳那三位老臣被治好的消息傳出去,我們就不用愁病人。」
邵院長終於放鬆下來,在病房衛生間裡刷牙洗漱,洗著洗著又探出頭:「可是,完成這次任務只有十天時間!十天後,醫院會停電!」
金老臉上的笑容凝固。
第63章
與此同時, 月光撒滿國都城內外,只不過方沙城的飛來醫館亮過月光,而國都城內, 月光是惟一的亮度。
前太醫院鄭津院使窩在牢里,盯著小窗外的月光,只一會兒就眼花了,此前頭上只有三五根白髮,短短七日就全白了。
如果是在太醫院, 忙碌的日常, 七日只是一晃眼。
但自從春禧殿驚變以後, 鄭津都是渾渾噩噩的, 先是活不過二月初六,後來就聽說大長公主出面, 把鄭家老小的死期延後到了明妃下葬的那日, 之後就全家收押在此。
因為春禧殿壽宴的排場很大, 只舞伎、樂師和百戲團就有九十九人,寓意長壽久久;而鄭家上下老小連家僕, 共有六十三人。
鄭津知道這種臨時牢獄會非常擁擠, 但真正走進時才發現,豬圈都比這裡乾淨整潔百倍, 腳下草泥牆上全是說不清的污穢,惡臭直衝天靈蓋。
被關進來就聽到周圍的乾嘔聲,一刻鐘後, 只覺得五感盡失才能活下去。
「士可殺,不可辱!」可這樣屈辱地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鄭津窩在髒污的角落捫心自問,從行醫那日起就謹遵師命,對每位病患都竭盡全力,不論結果如何都問心無愧,無論是疑難雜症還是烈性疫病從不推辭,多少次自己也落到性命垂危的地步。
不是「好人有好報麼?」為何落得如此屈辱的結局?
可鄭津並沒能思考多久,就被對面牢籠里的一聲慘叫嚇得抬頭,只見一名中年男子抱著癱軟的孩子嚎啕大哭,哭了沒多久就大喊:「孩子別怕,阿耶這就去陪你……」
緊接著就是「砰」的一聲,中年男子撞牆而死,父子倆倒在沒到腳背的污穢里,周圍的人只是下意識避開,甚至沒人探一下鼻息,也沒人叫看守,更多的只是平靜的瘋癲模樣。
「人命如草芥」這五個字浮現在鄭津的腦海里,隔著兩層牢門,隱約能看到將來的自己,不是病死就是不堪受辱自盡。
鄭津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兒女,還有生活在一起的叔伯子侄,滿滿當當一家子什麼都沒做錯,只因為自己沒救回明妃,就落到這地。
一時間,鄭津心中的悲憤到了極點,可這時,除了悲與怒,什麼都做不了。
等了又等,獄中看守終於慢吞吞地走過來,憤憤地啐了一口:「真晦氣!」然後把鄭津對面牢籠里的父子倆拖走,一路都是漬漬的水聲,異味兒更濃了。
鄭津忽然就有些羨慕這對父子倆,大概是家裡僅剩的兩人,所以了無牽掛地去了,可自己不行,按大鄣律,全家定罪,若有人脫逃或自盡,其他人受罰。
鄭津對家人滿滿的歉疚湧上心頭,即使身為太醫院院使也不過正六品,薪俸也只夠勉強維持全家生計,過的日子實在很尋常。
尤其是的妻子,操持著一大家子,總想著能帶她春日踏青、上巳戲水,卻始終未能成行……現在,因為自己也困在污穢里,鄭津把牙咬得咯咯響。
傍晚時分,看守推著車來發吃食,在陰暗的光線里,每人一塊胡餅和一碗水,都帶著令人難以明狀的噁心感覺。
鄭津根本吃不下,反倒是牢里的其他人把這些一搶而空,連碎渣都沒放過。
窩在角落的鄭津就這樣度過整晚,思緒仿佛被異味吞噬,只剩混沌,牢里吵架打架的不在少數,動靜很大但看守不管不問。
第二天一大早,晨曦從小窗透進來,照著飛舞的微塵,落在鄭津身上。
不知怎麼的,鄭津聽到看守走進來,腳步聲乾脆利落,與昨天懶洋洋的完全不同。不僅如此,不止一名看守,而是一群。
鄭津心裡咯噔一下,以為是提全家上路,雖然整個人都是麻木的,但隨著整齊的腳步聲,心不由地提到了嗓子眼。
原來,即使落到這種田地,自己仍然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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