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聿只是輕輕揉著她的掌心, 一下又一下, 試圖舒緩她的情緒,在掌心偏下的位置能夠碰到血管, 那裡跳的很快, 所以他動作也更加小心。
他說:「沒關係,你只是病了。」
輕哄孩子的語氣,可景昭分不出這句話, 他是對她說,還是對他自己說。
她有些迷茫地看著面前這個人。
像是十八歲雷雨交加的夜晚,她睡在平海市的景家, 夏天的平海好潮濕,明明開了空調仍然難受地睡不好,她做了個有悖倫理的夢。
那個屬於姐姐的男朋友, 和她在大雨瓢潑的院子裡交吻纏綿, 閃電照亮他的眼眸,輕屑傲慢中帶著點點笑意, 明明什麼都沒做, 漫不經心地勾勾手指就將她帶進萬劫不復的泥潭。
她把這一篇寫進日記, 那是她見到歲聿的第三次, 在運動會之後的第二天,做了讓人心驚膽戰的夢。
後來太害怕了, 平生唯一一次撕了頁日記,揉碎扔進垃圾桶,擔心被人看見又跑到後院用打火機點燃燒了乾淨,直到親眼看到黃色牛皮紙一寸一寸變成黑色灰燼才放心。
一如她陰暗潮濕永不能見天日的暗戀。
她喜歡的這個人,本該是她永遠不能喜歡的人。
是十六歲那年來平海市吃到的第一個青梅,酸的倒牙,咽不下吐不出,在反覆咀嚼中私藏眼淚,直到身心麻木才消失在嘴中,連她都不知道這口青梅去往何處。
只是偶爾回憶起來胃會隱隱作痛,上涌的酸水告訴她——
景昭,不要偷吃沒熟透的青梅。
於是一連十年她再沒吃過青梅,卻難以忘記它的滋味。
她奇怪的是,現在再想起青梅竟然恍惚模糊了它的味道。
就像看著他的臉,她會覺得,好像和印象里不太一樣了。
帶她挑選了明信片,景昭坐在椅子上拿著筆一筆一划寫給烏魯市的人,最後還會附上一張小圖案。
比如安吉,她畫了一支玫瑰。
比如小福寶和小蘋果,分別畫了一個元寶和蘋果。
比如巴特,畫了一隻小狗和一個愛心。
比如馮媞媞,畫了一隻很漂亮的小貓。
他指著小貓:「是歲日日。」
她說:「不是。」
「……」有些不滿地別過臉,「你心裡有別的貓了。」
皺眉:「這是露娜,你沒看過《美少女戰士》嗎?」
寫完遞給他,發現歲聿看著另一個地方出神,順著看去,好像是一個郵箱。
拉著她過去,郵箱很普通,沒什麼華麗的裝飾,上面只寫了一句「Ten Years Later...」。
「幹什麼?」她其實有些困了,對這些不是很感興趣。
但他不一樣,看起來興致勃勃,拿過上面準備的信封和紙筆對她說:「寫一點兒,十年後會寄出去,也算是個回憶。」
她拒絕了。
耐不住他一直勸勸勸,再加上她真的很想回去睡覺,接過紙筆和他坐在椅子上很快寫了幾句話。
不知道歲聿寫了什麼,鬼迷心竅地抬頭想去看,偷窺的目光被那人抓到,笑意盈盈地盯著她:「要看嗎?」
狐狸精又開始想辦法誘惑人。
「不要。」她收回目光,極力遮掩被發現的尷尬,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般又添了一句,「沒興趣。」
信封粘好,他把兩份信放在一起,神情意外嚴肅,鄭重地將兩份信塞到郵箱中,摸著郵箱低頭輕語:「沒關係,十年後你就能看到了。」
撐著頭,聞言,她愣了一下,欲脫口而出的話最終還是咽下去。
歲聿,我們之間還會有十年嗎?
轉頭,窗外倫敦又下雨了,人來人往的大都市不少人跑進店裡躲雨,和平海不一樣,倫敦也是多雨城市,可很少有人帶傘。
她小時候單純猜測是不是倫敦的傘太貴。
後來才明白,要是雨傘撐得住,再貴也有人買,只是在倫敦,再好的雨傘都撐不住倫敦的風雨。
而她就像是站在中心,躲一場不需要傘的倫敦風雨。
—
吃完飯回到閣樓已經晚上九點了。
剛進屋就發現似乎哪裡不對勁兒,瀰漫在屋內不屬於兩個人的香水味過於濃郁。
歲聿幾乎是一瞬間眯起眼睛,伸手把她擋在身後,沉聲:「你先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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