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余醉好寵弟弟。
可馬上又感到詭異。
「以前給不了,他自殺一次就能給了,所以是你真的想給,還是不想他再做傻事而勉強給啊?」
室內靜了下來。
余醉望著他,微微側頭。
陳樂酩看到他的側臉落在灰藍色的窄窗上,窗外大雪紛飛,樹影扶疏,一輪橘紅的月亮被枯敗的樹枝包裹。
「小陳記者,這個問題就留給我弟弟來問好嗎?」
他手握成拳假裝話筒送到陳樂酩嘴邊。
陳樂酩低頭對著話筒說:「好哦,那訪談結束啦。」
「天冷了,喝一杯吧。」
好好的嘴別一個勁兒地說話了。
余醉起身走向放在門口的行李箱,從裡面拿出個罈子。
等他走近陳樂酩才看清那是一壇酒。
他喜歡喝余醉這裡的酒。
之前那些布靈布靈的雞尾酒都很好喝,這種醬色罈子裝的還是第一次見。
「什麼酒啊?」
余醉把酒罈放到桌上,握著壇口向他轉了180度。
陳樂酩看到正對自己的壇身上,貼著個大紅喜字。
「喜酒。」
爺爺釀的最後一壇高粱酒,余醉沒捨得賣。
想著等弟弟結婚時給他和新娘子在洞房花燭夜當交杯酒。
可他非要愛上自己的哥哥,那就自己當新娘。
陳樂酩還挺樂呵,迫不及待地要沾沾喜氣:「你老家有人結婚嗎?」
「會有的。」
「新娘子漂不漂亮啊?」
「很漂亮。」
「新郎呢?」
「很醜。」
「啊?」陳樂酩惋惜,「不太般配啊。」
他在學校里見過許多不登對的情侶。
女孩子漂亮明媚,濃妝淡妝都相宜,男朋友卻矮小臃肥,連乾淨清爽都做不到。
「他非要給自己找一個這樣的新郎,我有什麼辦法。」
余醉拿出兩隻小拇指高的白酒杯,全都滿上。
喜酒不能幹喝,得配著禮來。
他把屋裡唯一亮著的壁燈關掉,拉住陳樂酩的手,讓他和自己一起坐在桌前。
之後又從茶几下拿出個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放著根紅蠟燭。
燭身用金線雕著龍鳳呈祥,頂上兩根燭芯連在一起,寓意並蒂芙蓉。
酒罈蓋子翻開,蠟燭杵在蓋上。
余醉把打火機給陳樂酩,讓他來點。
陳樂酩覺得有趣,喝個酒還搞這麼多花樣。
打火機「咔嚓」兩下,一簇小火苗點燃燭芯,紅彤彤的燭光映在兩人臉上。
「有些晚了,但現在喝正好。」
余醉把其中一杯酒推給他。
陳樂酩覺得他說話怎麼這麼奇怪,一會晚一會兒又正好的。
但大饞小子沒想太多,先嘗一口再說。
「這還是我第一次喝喜酒呢。」
十四年的高粱酒,入口醇香綿柔,含在口腔里細細感受幾秒,每一滴辛辣厚重都在舌尖迸發,是和小甜酒不一樣的好喝。
陳樂酩酒量淺,一口就上頭。
白淨面皮浮出兩團酡紅,好像上了妝,倒是應景。
他還要再倒一杯,卻被余醉攔住。
「嗯?不給喝了嗎?」
「喜酒只能喝一杯。」
陳樂酩不明白:「那喝完幹嘛?」
燭光被風吹得搖晃,兩人近到呼吸拂在對方鼻尖,余醉眼底有暗流涌動,平靜而危險。
他看著弟弟說:「入洞房。」
龍鳳燭,紅蓋頭,嗩吶一響,送入洞房。
外面敲鑼打鼓震天響,裡面兩杯喜酒下肚,顛鸞倒鳳。
被嬌慣著養大的不禁撞,又能哭,流淚堪比發大水,一聲嗩吶一包淚。
老家到現在辦婚禮還沿用舊式傳統,只是花轎換成了小汽車。
余醉去年帶弟弟回去吃婚宴,陳樂酩看著敲敲打打的迎親隊說:我也想要這樣的婚禮。
余醉還以為他「改好」了,要結婚成家,挺欣慰:「可以是可以,就怕新娘子嫌棄。」
「不會啊。」
陳樂酩轉過臉來,望著他的雙眼中滿是痴迷:「我巴不得哥哥用花轎把我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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