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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哥瘋狂道歉、磕頭、抽自己巴掌,恨不得用頭把地板撞出個窟窿,然後一頭栽進去,穿越回十年前,把那四萬塊救命錢對余醉雙手奉上,再祝他弟弟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余醉不需要他的懺悔,他只想泄憤。

「吵死了,早知道就該把你舌頭拔了。」

他一腳踩在李哥臉上,皮鞋寸寸碾動。

李哥充血的臉像只快被擠爆的番茄,卻並不反抗,而是興奮地等待這條爛命迎來解脫。

可余醉的話讓他如墜冰窟。

「你在期待什麼?」

「我說你可以死了嗎?」

他驚恐地瞪大雙眼,看到病房門打開,汪陽端著個托盤走進來。

「你們要幹什麼……你還要幹什麼!余醉你不得好死!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余醉嗤笑一聲,像聽了個笑話。

「好啊,我等著你,你來一次我讓你死一次,來一百次我就讓你再也不敢投胎。」

一聲沉悶的巨響猛地從病房內傳來,類似骨骼斷裂的聲音直直砸向汪陽的耳朵。

他倚在牆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

在海上跑船那幾年,他曾有幸見過余醉怎麼處置海盜。

面無表情,乾脆利落,手法嫻熟又流暢,就像經驗豐富的屠夫分解一頭牲畜。

結束時他身上連一滴血都不會沾。

楓島出過三位以守船起家的人物,都有自己的諢號。前兩位一個凶神一個水鬼,年紀輕輕就已經名聲在外,余醉作為最低調的那個,卻被戲稱為開膛手。

他下手太狠,耐性又極差。

凡是落到他手裡的海盜,三個數內不說出搶走貨物的下落,就再沒有開口的機會。

其他守船人甚至海盜都怕他。

覺得他冷血殘暴,薄情寡性。

被砍掉腦袋的同伴就躺在腳邊,他卻能面不改色地吃完一包壓縮餅乾。

人命之於他仿佛只是爛泥沼中的草芥,神明面對草芥,怎麼會有喜悲。

直到有一天,余醉從審訊室急匆匆出來,眉頭緊皺,向來沒有表情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懊惱。

大家害怕又好奇,究竟是什麼事能讓這位露出小孩子一樣的情緒?

就見他走到甲板上,掏出自己的水壺,小心翼翼地清洗手裡沾到血的玩偶。

汪陽小聲問他在洗什麼?

他遲疑幾秒,攤開手心,裡面躺著一隻丑兮兮的粉色小豬:「給我弟縫了個娃娃,療養院的護士打電話說他最近總哭。」

弟弟總哭,想要哥哥,可他回不去,就縫個娃娃郵回去代替自己。

那麼冷血殘暴的人居然也會有隱匿於心的陰私偏愛。

海盜砍他一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弟弟掉幾滴眼淚卻像要了他的命一樣。

汪陽大著膽子和他聊天,慢慢知道了他的過往,才明白他不是冷血,只是麻木。

太小的年紀就遭受了太多的苦難,才會在面對鮮血和死亡時波瀾不驚,因為他經歷過的事比鮮血和死亡還要恐怖百倍千倍。

人命於他如果是草芥,那他自己就是最低賤的一株,從出生起就掙扎在爛泥里,風吹日曬,刀割斧砍,大雪落在他傷痕累累的枝葉上,太陽從不高照,黎明連接黑夜。

可如果把他緊緊纏繞的破碎的葉片剝開,會發現心臟裡面藏著個如珠如寶的小孩。

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弟弟。

-

一切都結束時已經是後半夜。

余醉從病房裡走出來,眼角、脖子和衣袖上,全都是濺上去的血點。

汪陽納悶:「怎麼搞成這樣?」

「刀不好使。」

他淡淡地說了句,脫下弄髒的外套扔地上,只穿著件白毛衣走進黑夜。

山裡的夜幕是灰藍色的,天空還在落雪,周圍安靜得能聽到風聲,背後的醫院大樓只有一個窗口亮著孱弱的燈,黑色大G沉默地臥在風中。

余醉倦怠地倚在車前,額前潮濕的黑髮往下滴答血珠,蒼白的臉龐顯出幾分鬼氣。

他抬手將頭髮攏到腦後,額頭乾淨了手指又染紅一片,低聲罵了句「操」,從煙盒裡叼出根煙。

短時間飆升的腎上腺素讓他煩躁失控,必須做點什麼逼自己平靜下來,不然李哥就得再死一遍。

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抽菸。

不是尼古丁,而是弟弟給做的茶葉菸絲。

混著薄荷葉的苦茶味吸入進肺,淡綠色的煙霧從他兩片殷紅的唇中慢慢溢散,隨風飄進隆冬的夜裡,他仰起頭,看到漫天白雪如繁星般砸向自己。

忽然想起以前帶過幾天的小孩兒。

朋友的兒子,長相記不清了,就記得小名叫雪球,朋友有事,讓他幫忙照顧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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