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置頂聯繫人之一的備註是個單字:靳。
一通電話撥過去。
對面很快接通。
「有事?」
同樣低沉散淡的男人聲線,比余醉的嗓音要稍微薄一點。
「在家?」
「在。」
「撿了點火山口,你弟不是愛吃?」
「嗯,給我送過來,再給我拿兩條東星斑。」
陳樂酩聽得一愣又一愣,心道這位朋友有夠不客氣,下一秒就發現余醉比人家還不客氣。
「行,正好今晚在你家吃,給我們做點飯,聽說你最近剛得一瓶酒,開了我嘗嘗。」
「火山口我不要了。」
「晚了,我們十分鐘就到。」
余醉說完這句就掛了電話,和汪陽打個招呼,拉上陳樂酩走向停在岸邊的車。
陳樂酩全程被他拉著走,像個電量耗盡的小機器人,轉來轉去的眼睛卻始終追在他背後。
直到系安全帶的時候還在看他,眉頭時而皺起個疙瘩,時而舒展放平。
余醉瞥他一眼,笑了。
「有請小陳記者發言。」
小陳記者頓時臉蛋通紅,仿佛一隻冒氣的番茄。
「我沒有要發言。」
「那就別那樣看著我。」
「哪樣?」
「信仰崩塌那樣。」
「我哪有?!」陳樂酩矢口否認,又心虛,「好吧……確實有一點,但不是崩塌,是重塑。」
這整場出遊,就是對他心中的余醉一次完全顛覆的重塑。
初見第一眼,余醉像一場冷煙火。
盛大璀璨,卻遠在天邊。
後來陳樂酩從季小年口中探聽到他一點過往,才得知這煙火燃燒在比天邊還遠的地方。
年近三十歲的男人,事業有成,長相又過分出挑。
去過許多地方,闖過很多難關,無數次刀口舔血才掙下這份家業。
他垂眸時的眼角、平和的笑,還有掌心的繭,都寫著曾經經歷過的風霜雨雪。
他的過往隨隨便便拿出一段都轟轟烈烈,他見過普通人一生都無從得見的風景。
平日裡總是面無表情地坐在角落,來來往往的客人有意無意地往他身上撩撥,他抬起眼皮不帶一絲溫度地瞟過,就讓人知道不能再試探底線。
這樣的男人和一個剛上大學的男生之間根本就是有壁的。
距離堪比天塹,除了玩玩再沒別的可能。
陳樂酩不是不明白學長那句「你和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正是因為他明白,所以才沒有退縮。
他知道余醉比他年長太多,閱歷太深,在他還喝牛奶長個子的時候對方已經歷盡千帆,在他春心萌動的時候,對方或許早就不會再跌跌撞撞地奔向一個人。
可是為什麼他都知道,當他隔著酒吧里的人山人海偷看余醉時,還是會覺得難過。
沒來由的難過,找不到理由的難過,多看一眼心頭都會暴雨如注的難過。
余醉……余醉……
就連這個名字都讓他難過,每一次叫腦袋裡都有根弦被扯。
後來煙火熄滅了,只剩一地隨風吹散的餘燼。
陳樂酩才看清,余醉並不是煙火,而是菩薩。
他生命的底色,是溫柔和冷漠。
明明早已過了敏感脆弱的年紀,卻會在自己為哭泣而丟臉時勸導:「哭不需要有用。」
他是被拐賣來的小孩兒,卻還義無反顧地收養另一個小孩兒,就因為那句:「我受不了他哭。」
用那麼兇狠的語氣說要在弟弟身上抽斷49條皮帶,可他說話的同時眼眶卻紅得要流出淚來。
頂著那樣一具遍體鱗傷的身體,卻撫摸著自己的臉頰說:「我這些年過得還可以。」
他看似強大實則傷痕累累,看似冷漠卻比誰都心軟。
他遊刃有餘地掌控著一切,卻無底線地縱容陳樂酩的所有。
求一求就可以得到的吻,想縮回來卻被牽住的手,看日落時卷在身上的被子,還有怕他傷心撈上來的一瓶貝殼……
這些東西讓菩薩落入凡塵,冷漠的外殼碎掉,露出柔軟的真身。
陳樂酩怎麼可能不心動?
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深陷其中。
他一言不發地坐在車裡,痴迷地看著余醉開車的側臉。
咸腥的海風不斷從車窗灌進來,掠過余醉的頭髮,拂向他臉頰。
「眼神收一收。」
紅燈亮起時余醉猛地抬起眼,兩人的視線在後視鏡中交匯。
陳樂酩被抓個現行也不知悔改,大大方方地繼續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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