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會得到一個暖烘烘的擁抱,卻沒想到等了兩分鐘,只等來一串帶電的眼淚。
明明他們曾經約定過的。
陳樂酩九歲前都是個鬧哄小孩兒,每天上躥下跳沒個穩當時候,就像只電量充沛的小機器人,在他精彩紛呈的小世界裡轉來轉去。
九歲那場大病,消耗掉他太多電量。
鬧哄小孩兒一下子穩當起來,講話慢吞吞,走路慢吞吞,一舉一動都變得慢吞吞。
在他那幾年仿若被按下慢放鍵的成長曆程中,只有一件事是跑著做的——去見哥哥。
陳樂酩喜歡雪,每年冬天余醉都會帶他去有雪的地方住一個月。
但往往下雪的時候就是余醉最忙的時候,應酬不斷,還要國內國外來回跑,經常三天兩頭不在家,想見弟弟一面都得擠時間。
有一次他剛談成一樁生意,要立刻出國考察,回家拿行李時,正趕上弟弟玩雪回來。
本來和汪陽牽著手一步一步乖乖走的小孩兒,看到哥哥的車停在門口,馬上撇下汪陽往別墅跑。
別墅門口鋪著一層厚厚的積雪,他還穿著笨重的滑雪鞋,那麼點的路摔倒五六次。
但一次都沒哭,爬起來樂呵呵地繼續跑,邊跑邊喊:「哥哥!哥哥回來了!」
余醉站在樓上的落地玻璃窗前看著這一幕,心疼得說不出話來。
陳樂酩在前面跑,汪陽在後面追,最後面還跟著兩隻拉雪橇的阿拉斯加。
他長到11歲了,因為生病個頭比起同齡小孩兒要矮很多,整個人肉乎乎圓滾滾的,穿著一身雪白臃腫的滑雪服,酷似米其林輪胎人。
小輪胎氣喘吁吁地滾上樓,打開門看到哥哥面前的電腦亮著光,不知道是不是在開會,就謹慎地探個腦袋出來,眨巴著大眼睛詢問自己可不可以進去。
但他謹慎總有那不謹慎的。
第一隻阿拉甩著大舌頭衝過來,一頭撞在陳樂酩背上,就在陳樂酩握著門把堪堪穩住時,第二隻阿拉又撞向第一隻阿拉的屁股,於是三隻小狗連環撞進門內。
陳樂酩氣憤地揪住它倆的耳朵:「不要吵!哥哥在開會!」
「沒開會,kitty,可以過來。」
余醉拍拍自己的腿。
陳樂酩喜出望外,趕緊把兩隻狗狗趕出去,脫掉自己身上髒兮兮的滑雪服,屁顛顛跑到壁爐前烤火。
家裡已經不用爐火取暖了,但他喜歡冬天裡的小火堆,余醉就在家給他弄了個壁爐。
小傢伙站在火堆前張開雙手烤自己,烤完正面烤背面,烤完整體烤局部。
一屁股坐地上脫掉鞋襪手套,把雙手雙腳伸到火前快速烘乾。
確定足夠暖和不會冰到哥哥後,他爬起來嗖嗖嗖地衝過去。
弟弟撲進懷裡的那一刻,余醉才感覺自己真的回家了。
帶著風雪味道的潮濕的暖意、毛茸茸的捲髮和熱烈的心跳,是余醉二十多歲在外打拼的那幾年,對「回家」這兩個字的所有嚮往。
除此之外還有弟弟的眼淚和慢吞吞的絮語。
每次小別重逢,他的衣領總要濕一次。
陳樂酩不管長到多大都是對哥哥有著高需求的小孩兒。
他坐在哥哥腿上,抱著哥哥的脖子,臉埋在哥哥肩窩裡大口大口吮吸哥哥身上的味道。
這是他給自己充電的方式。
眼淚流完時電也差不多充飽了。
他從哥哥懷裡抬起頭,小胖臉被凍得紅紅的,在光下能看到柔軟的絨毛,像只頂上一點紅的肥白桃子。
他仰起臉在哥哥鼻尖上蹭蹭,親親熱熱地講小話,講著講著突然伸手一拍腦門:「啊!被子還沒拿!」
他哥在家時他們倆睡一被窩,蓋大被子。
哥哥不在時他就睡自己的小床,蓋小被子,把大被子收起來。
冬天被子容易潮,得趕緊拿出來烤一烤。
他馬不停蹄地從哥哥腿上爬下來,沖向衣櫃,路上看到一個攤開的行李箱,人一下子就愣住了,小小一道背影蔫蔫地站在那裡:「哥哥今晚……還要走嗎?」
余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小孩子的心臟是拿來珍惜的,不是承受分別的。
他只能儘量把時間延長:「馬上要出國,我回來拿行李,還有十……二十分鐘陪你。」
陳樂酩背對他,頭埋得很低,雙手在腿邊攥成兩隻小拳頭,「知道了,那我來幫哥哥收拾行李吧。」
他抬手快速抹了把眼睛,幫哥哥把行李打好包,又從冰箱裡拿出個神秘盒子,裡面是他為哥哥精心準備的禮物。
一條雪捏的小魚。
老早就做好了,一直在冰箱裡凍著,他想哥哥了就打開冰箱看一眼。
結果就是白天看晚上看,吃飯看睡覺也看,看得冰箱冷氣跑出來,小魚尾巴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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