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腿沒事?那幹嘛坐輪椅!嚇死我了!」
陳樂酩掐著他的臉,一副上當受騙的表情。
「只是體虛,又不是腿斷了。」
他不緊不慢地走到床邊,把弟弟放到床上,拿來一塊熱毛巾,半蹲在床邊給弟弟擦腳。
陳樂酩有點不好意思。
哪有讓病號照顧自己的道理?
但余醉的動作太自然了,自然到他有一種不真切的恍惚感。
仿佛這樣的相處模式已經有好多年。
擦完腳,余醉躺到床上。
陳樂酩嗖嗖嗖地爬過去依偎在他身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臉上的燙傷很紅,脖子上還有沒挑破的水泡,束縛器留下的勒痕深到這半天都沒消。
陳樂酩抿著嘴巴難過得喘不過氣。
「還疼嗎?」
「摸摸。」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只敢用指腹很輕很輕地碰一下,像貓咪收起爪尖撫摸主人。
余醉笑了:「摸摸就不疼了。」
陳樂酩還想看他嘴巴裡面有沒有傷口,余醉不給,按著他的後頸把他壓下來,吻他頸側和耳後的皮膚,「沒事了,只是聲音有點啞,暫時只能吃流食。」
「我來!」
陳樂酩被他吻成那樣還沒神志不清,舉手示意:「不要自己吃了,我餵你吃!」
他是真的怕了,可能很長時間內都不敢讓余醉自己吃飯。
余醉心裡發疼,「這幾天是不是嚇壞了?」
「我總喜歡逗你,遲遲沒和你確定關係,讓你患得患失的很沒安全感,那我現在正式問你,要不要——」
「等等!你別說!讓我說。」
陳樂酩捂住他的嘴,生怕晚一秒就再沒勇氣說出來似的吼了一句:「我喜歡你!」
「不對,我愛你!」
愛是那麼沉重的詞彙,從他嘴裡說出來,讓他的心也跟著變得沉甸甸。
「我以前覺得,告白要有儀式感,不能兩手空空地就把你求過來。」
「這樣太草率,也委屈你。」
「可是、可是……我實在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他趴在余醉身邊,圓溜溜的眼睛沮喪地垂著,像只自責不能給主人很好生活的小貓。
「我有的東西,都是我哥給的。」
「房子、錢、吃的用的,都不是我用自己的能力掙來的,可能我大學畢業之前都不能靠自己掙來什麼,但我真的等不了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攤在手心。
余醉看到一隻木頭小豬,是個手指肚大的小吊墜,有股檀香味。
「這是什麼?」
「我的牌位。」
余醉瞳孔驟縮:「你說什麼?」
他猛地起身,把陳樂酩按在床上,「你活得好好的弄牌位幹什麼?你想幹什麼?你又想去——」
「不是的,這是長生牌位。」
余醉怔愣兩秒,泄氣似的趴到他身上,「對不起。」
「沒事,說出來確實不太吉利。」
陳樂酩還以為他覺得送牌位晦氣,失落地又放回口袋:「你不要的話我就收起來了。」
「沒說不要。」
余醉從他手裡搶過來,很珍惜地摸摸小豬頭。
「保佑你的牌位,給我幹什麼?」
陳樂酩支吾兩聲,撓撓臉蛋,似乎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齒。
「我剛失憶的時候,一個人住在醫院,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我出了什麼事,不知道我還有沒有親人。醫生說我被電線桿砸到頭才失憶的,但我覺得不是這樣,因為身上其他地方也會疼。」
腿疼、手腳疼,最疼的是心臟。
每當暮色四合,曠野寂靜,整個醫院都會跟城市一起陷入沉睡。
他孤身一人躺在病床上,聽著自己一聲急過一聲的「砰砰砰」的心跳,心臟疼得好像隨時都會停掉。
「我那時候就想,如果我不小心死掉了怎麼辦,會有人幫我收殮屍體嗎?」
余醉聽到這句話,覺得自己在被凌遲。
弟弟剛醒的那幾天,是他發病最嚴重的時候。
汪陽和秦文都在他這,沒人去看顧弟弟。
一個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卻失憶了的小孩兒,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每天都盼著有親人來看望。
但怎麼盼都盼不到,慢慢就默認自己沒有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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