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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7,你這些年過得好嗎?」

他撐著地板爬起來,拖著一身酒瓶碎片艱難地靠在柜子上,扯過秦文給他擋臉的抹布按到腦後,捂住流血的傷口。

余醉拎著把椅子坐在他面前。

常年不見一絲表情的臉,在面對幼時折磨自己的劊子手時也沒露出多餘的情緒。

李善仁似乎很失望:「你好像對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余醉還是那樣懶懶地坐著,面不改色,嘴裡咯吱咯吱地嚼著什麼。

是五分鐘前陳樂酩給他的糖。

從食道燙傷到現在,他一直被嚴格管控著不准吃任何稍微重口的東西,就這兩片糖還是因為最近表現良好,弟弟才大發慈悲獎勵給他的,答應要在嘴巴里含化了餵給他,誰成想下樓拿杯酒的功夫就出事了,害得他只能自己吃。

就憑這點,李善仁今天就得死在這兒。

「你在想什麼?」李善仁對自己的處境毫無所覺,「不想報仇嗎?不恨我嗎?」

他慈和地笑起來:「值錢貨,你真是長大了。」

「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又可愛又聽話,就是饞了點,給你個雞蛋讓你跪在地上學狗叫,你都叫得比其他孩子響亮,邊叫邊等著聽我的誇獎,怎麼現在這麼不乖了?!」

他突然張開大嘴朝余醉咬過去,泛黃的牙齒間滿是血污。

「狗日的小雜種!以為自己能翻天了?你想得美!」

「你爸本來想給你抽血抽到七歲就割器官賣的,是我攔住他,讓他再養幾年,我說像你這麼聽話又耐抽的孩子不多了,趁著能抽就多抽幾年,早知道我當時就該一針管抽乾你!」

話音剛落就聽「砰!」地一聲悶響,余醉拿著根斷掉的板凳腿,一下給他扇到酒柜上。

「不搭理你就沒完了?」

他冷眼瞧著李善仁。

不是生氣,純是聽煩了。

「你三十不到被抓進去,意氣風發模樣最好的時候,聽說裡面每天都有人招待你,爽嗎?」

李善仁瞳孔一縮,臉色唰地慘白,半晌沒敢回頭。

余醉反問他:「你想要的是這種效果嗎?」

「閉嘴!你給我閉嘴!」

李善仁瘋了似的再撲過來,又被余醉一記板凳腿從另一個方向扇回酒柜上。

「沒腦子的蠢貨,你是不是被招待傻了?」

他不是愛拿別人的痛處取樂的人,他直接對著痛處捅刀。

「我今年三十歲,不是三歲,你指望那麼點破事就把我刺激得和你一樣精神失常?」

小時候的遭遇確實給他留下過陰影,但陰影持續的時間太過短暫,後遺症也只是不吃雞蛋。

至於說噩夢或者應激反應。

從來沒有過。

余醉只在剛被爺爺帶回家時,夢到過黑醫和王長亮幾次。

不是噩夢,而是很平靜的夢。

畫面昏暗虛幻,像ccd拍出的老照片,破舊樓道、橙色椅子、掉皮的牆面,沒有什麼恐怖的音樂,甚至沒有一點聲音,只有面色紅潤的王長亮和文質彬彬的黑醫面對面數錢。

余醉並不是夢的主角,反而像一縷遊魂飄到那個場景中。

他把這樣的夢叫作記敘夢。

不能帶給他一絲一毫情緒波動,作用只是記敘過去的人生。

他十歲以前,經常做記敘夢。

夢到他被穿著紅裙子的媽媽拋棄,夢到他被爺爺掰開求救的手,夢到他蜷縮在王長亮家的半截棉被上伸著舌頭舔下水道管縫裡溢出的水。

後來這些夢漸漸被一隻小手取代。

明明家裡的床不算小,陳樂酩卻總是睡到他身上。

一團五六歲大的熱乎乎的小孩子,跟只德文貓似的橫壓在他脖子上給他當圍巾,夢做到一半就感覺額頭快被烤熟了,睜眼一看,陳樂酩正把手放在他腦門上給他擦汗。

「哥哥,你出了好多汗,是不是做噩夢了?」

余醉想說我這是被你熱的,但看到小傢伙一雙眼睛裡滿是擔憂,又給憋了回去。

「沒做噩夢,很普通的夢。」

陳樂酩不信:「夢到什麼?」

余醉把夢的內容講給他聽,小傢伙嚇得扭頭就把腦袋鑽進被子裡,只剩個屁股對著他:「這還不是噩夢嗎,太可怕啦!爆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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