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墩把臉埋進碗裡大口大口猛猛吃,爺爺和哥哥就斯文得多,邊吃邊把自己的鹹蛋黃夾給他。
「不要不要!」小胖墩抱著碗躲開,「我夠啦,吃太多鹹的會變成小燕子飛走。」
話剛說完就被哥哥一筷子把鹹蛋黃硬塞進嘴裡:「你這體形頂多算鵪鶉。」
小胖墩氣得哇哇大哭,哭到一半嘴裡又被爺爺塞了個蛋黃。
好香好香,香得他都忘記哭了,流著淚嚼起來。
爺爺和哥哥都笑他,陳樂酩也跟著笑,只不過他的笑聲發不出來,也沒人聽到。
吃完飯後哥哥和小胖墩各自分到一段烤紅薯,蹲在地上吃。
陳樂酩跑過去蹲到他倆旁邊舉手,也想要一塊。
但爺爺看不到他,紅薯也沒有他的。
他傷心又難過,急得團團轉,一會兒轉到爺爺面前大聲喊,一會兒跑到哥哥面前揮揮手,一會兒氣得給小胖墩兒一腳讓他愛吃就使勁吃吧!
爺爺忽然看了他一眼,陳樂酩瞬間老實下來,眼神躲閃著四處亂瞟,不敢再造次。
「吃吧。」爺爺遞給他一根好大好長的紅薯。
陳樂酩鼻腔里酸酸的,伸手去接,接不到。
他的手伸出來是透明的,從紅薯上穿了過去。
又低頭去咬,咬也咬不到。
明明聞到香味就在那裡,可怎麼不管他怎麼用力都吃不到嘴裡。
他急得哭起來,伸著兩隻手對爺爺比劃,爺爺渾濁的眼中映出他的影子。
「乖乖,你趕了很久的路嗎?」
陳樂酩的心疼得都要裂開了,拼命點頭。
爺爺說我們也要趕路了。
陳樂酩問他們去哪,爺爺不說。
三個人背上包袱踏上一條長長的路。
那條路沒有盡頭,也沒有光亮。
哥哥和小胖墩在前面跑,爺爺在後面看,陳樂酩走在爺爺身邊,問他可不可以帶上我。
爺爺想了一會兒,搖搖頭。
「為什麼……」陳樂酩不明白,他哭得那具薄薄的身體都顫抖起來,「為什麼不帶上我……我想爺爺了,我想你們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們……花了好大好大的力氣……」
爺爺說他也做不了主。
路是孩子們要走的,老人只是看客。
他們在路上經歷了很多,路上沒有光亮,但有四季的顏色。
秋天是烤玉米的黃,小胖墩一次能吃下手臂那麼粗的一根,哥哥從山上摘來很多野菜,被爺爺剁碎混入海虹包成包子。
冬天就是滿目銀白,兩個孩子在木屋前堆雪人,堆到一半被爺爺叫進屋,一人一根糖葫蘆。
春天……春天……春天沒有顏色。
他們沒過到春天。
那條路變成了灰白的,依舊是哥哥帶著小胖墩在前面走,爺爺在後面跟。
兩個孩子越長越大,老人越長越小。他的背佝僂得不成樣子,鬢邊的白髮比樹木的年輪還要多。
他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和兩個孫子之間的距離慢慢拉成一條河,河上立著一座小橋。
他轉身走向和孩子們相反的方向,走到橋上。
陳樂酩去追他,讓他不要上橋。
「不要走!不要走!你走了我怎麼辦……他們怎麼辦……」他伸手去抱爺爺,推爺爺,說什麼都不讓爺爺走,可是伸出去的手一次又一次地從爺爺身上穿過。
他崩潰了,不再掙扎了,絕望地跪在地上,用額頭固執地頂著爺爺的腿。
周遭全是他的眼淚,夢境搖搖欲墜。
爺爺將手放在他頭上,像小時候那樣揉了揉。
「我的小豬和小魚啊,還那么小,就要自己走那麼長的路了嗎。」
陳樂酩終於撕心裂肺地哭喊了出來,就像嬰兒發出的第一聲啼哭:「爺爺!爺爺……我好久、好久沒看到你的臉了……」
爺爺輕聲應著,蒼老的手抹去他眼尾的淚痕。
「你和哥哥過得好嗎?」
陳樂酩說不好。
「為什麼不好呢?」
「我愛他,但哥哥……哥哥……」陳樂酩不知道怎麼說,他心中也沒有答案。
爺爺笑了笑,為他解惑。
「樂樂,小魚是個很苦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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