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喚春一直恍恍惚惚的。
法會的提前結束,是她始料未及的,然她此時還不是很想回去。
在周家,她終究是外人。即便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們都善待於她,可那裡終究不是她自己的家,寄人籬下的辛酸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二妹妹可以毫無顧忌地罵她這個外人壞了她的相看,可她卻不能罵回去。若是在自己家裡,她應該也可以這般隨心所欲地發脾氣,等著別人來哄自己。
她不怨二妹妹對她的惡言相向,反倒很羨慕她這份隨心所欲,這份有父母、有兄弟撐腰的底氣。
喚春不由惘然,路過朱雀橋旁時,便吩咐停車,下來沿著水岸散步。
此時的秦淮水岸人還不多,不比中秋夜熱鬧繁華,喚春走入一家水榭,要了一盞茶,臨窗而坐。
茶霧裊裊升起,她隔霧望著水面上來來往往的畫舫,或許是那朦朧的茶霧,模糊了現實與記憶的界限,讓她不由想起了中秋夜坐在此處那道落落穆穆的身影。
此刻,水面畫舫中也走出一道清俊瀟灑的白色身影。
喚春仿若墜入到了那雲霧之中,她看著那人,那人的視線也往這邊看來,二人的目光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撞上了。
四目相對時,只見他莞爾一笑,那雙桃花眼也漸漸亮了起來。
喚春腦中清醒,臉色變得蒼白,她收回視線,有些恍惚地往樓下走去。
「薛娘子——」
她還未來得及走出水榭,畫舫上那道清俊的白衣身影已經尋了過來,笑眼盈盈地看著她。
「中秋夜未能得見娘子,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了,可不就是緣分嗎?」
喚春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何彥之,她一時心口狂跳,轉身就要迴避,卻被何彥之擋住了去路。
「你就不想聽聽我要對你說什麼嗎?」
喚春後退一步,轉過頭避開他的視線,「此非說話之地。」
何彥之微笑,更進一步,「那我們換個地方?」
喚春心下一沉,她自然清楚他的心思,心知此番不說清楚他是不會讓自己走的,沉吟片刻後,示意他跟自己過來。
雅間掛了一道湘簾,喚春在簾後,與他隔開,保持距離。
茶房端來熱茶,何彥之自斟了一杯,「薛娘子喝什麼茶?」
喚春拒絕道:「已經喝過了。」
「聽說你在跟謝氏議婚,謝家就要登門下聘了?」
「沒有的事。」喚春下意識否認。
何彥之莞爾,「那就是看不上謝氏了?」
喚春啞然。
何彥之放下茶碗,看著湘簾後面影影綽綽的倩影,道:「我聽說很多有子女的婦人,在丈夫死後,都會為夫守節,你選擇改嫁,是因為跟前夫的感情不好嗎?」
喚春蹙眉,這話便有幾分無恥了,憑什麼男人死了妻子,就可以為了撫養孩子而續弦,女人死了丈夫,卻要為了孩子守寡?
她搖了搖頭道:「我亡夫是很好的人,可他不幸早逝,而我還很年輕。死亡之事無可避免,生者若一昧沉浸悲傷,反倒讓死者不安了。」
何彥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循循善誘道:「娘子既然懂得生與死的道理,不為世俗禮教自苦,選擇遵從自然人慾,何不縱情歡好,及時行樂?」
喚春震了一震,或許是被他說中了心中那最幽微的慾念,臉上不由慘白。
她閉了閉眼,牴觸道:「郎君是風流名士,而我不過是個凡夫俗子,做不到郎君這般縱任不拘。」
何彥之笑了笑,「娘子拒絕為夫守節,選擇改嫁,本身便是對名教的反抗輕鄙,又怎會是被禮法約束的凡夫?」
喚春正色道:「你原是要跟我二妹妹相看,我雖是個寡婦,卻也不是隨便之人。我不會招惹自己家裡的人,郎君對我不過是一時興起,這一時興致過去了,便也把我拋卻了。可我留在此間,親戚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我冒不得這風險。」
何彥之搖了搖頭,「我非是要與周氏相看,而是要與我要的絕色相看,所以我相看的本來就是娘子,與周氏何干?」
喚春眉峰微緊,他雖言語輕佻,卻暗藏詭辯機鋒,到底是盛名在外的名士,不可以常人視之,當以名士之禮待之。
「郎君因色而重我,然夫婦之道,所貴在德,皆因色衰則愛弛,惟好德方可長久。郎君好色而不好德,非我良配。」
何彥之眉梢一動,利齒女子,想要得到這樣一個女子的心,定然要有能讓她的自信與智慧折服的本事。
他接過話鋒道:「人之情,莫不好色而不好德,我好色之心,如好娘子之德,好德如好色則善。」
「以我之色,見我之德。若我無色,郎君又怎會知我之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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