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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警語的原文薛燭已不記清,但大致的意思是,告誡鑄器師們不可為心術不正之人鑄劍。一旦劍靈染上邪性,不僅會危及鑄器師的性命,更會在不正之人手中危害世間。

這碣陵刀原本的主人就是一個不可說的存在,此等兵刃必定桀驁難馴,絕不可能再認另一個主人。而薛燭也多少聽說過碣陵刀的原主和伏鐘的關係匪淺,因此咽下了口中一些他認為不當講的話。

「刀不在我手裡。」伏鍾搖頭,他如今自身難保,更沒辦法時時刻刻照看程危泠。若是碣陵刀真的認主,起碼程危泠的安危不用他再操心。

薛燭沉思半晌,一個最不可能發生的可能性閃過他的腦海,他猶豫了很久,終是說道,「會不會,認的就是它原本的主人?」

聽到這句話,伏鍾笑了起來,這微薄的笑意卻從始自終都未到達他的眼底。

窗外的竹影落在那雙如霧朦朧的眼中,映下散不開的陰翳。

「死無全屍,魂飛魄散,它的原主怎麼會再出現。」

第28章

染血的指腹在瓷白的杯壁上留下絲絲縷縷的絮狀痕跡,一抹深紅,將墜未墜。

伏鍾拎著酒壺,將空杯再次滿上,然後一飲而盡。

溫熱的酒液刺痛了口腔黏膜,順著喉道一路涌下,將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鈍痛生生壓下。

他放下杯子,復又拿起隨意擱置在桌案上的匕首,被血濡濕的手在握刀的時候偏偏穩得驚人。

一個又一個咒文隨著刃尖的游移,呈現在蒼白的皮膚之上。

猩紅的傷痕蝕透了血肉,在形成完整一行的瞬間,印進瑩白的臂骨,迸發出片刻奪目的金光。

伏鐘不緊不慢地一行一行刻著,仿佛刀下的僅是一段朽木,而非自己的手臂。

他慣於隱匿情緒,切膚之痛也未能令他有分毫動容。

那日從薛燭那裡沒有尋得想要的答案。

伏鍾寧願聽到的是任何一個荒謬的說法,而不是已經死透了上千年的那人重返人間的可能。

如果是真的,自己沒剩多少時間,臨死之前才知曉的遲來重逢已無太大意義。

如果是假的,一旦被那些陰魂不散的老東西知道碣陵刀認了新主,程危泠的性命多半難保。

從破裂的傷口間湧出的血滴滴答答綴滿了衣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咒文逐步呈現。

那人的埋骨之地被下了禁咒,使伏鍾千百年來未曾踏足一步。

而今,為了尋得一個答案,他刻下這威力可與禁咒相抗的經文,並以自己的血與骨為底,將其鐫刻。

至於這種不計後果的做法會帶來的反噬,倒沒有什麼大不了。

他所鎮守的這座舊神的陵墓中,有太多未得安息者,日復一日期盼著他身死魂消之後能重新捲土重來。

那些痴心妄想的傢伙想必難以想像,在他咽氣的那一刻,骨上的經文便會將他的屍骸煉化,成為最後一道不可破的枷鎖。

那時候整座陵墓將永遠地沉入地底,徹底與世隔絕。即使那些惡毒的舊神何等心有不甘,也再不能為禍人間。

伏鍾深知,無論程危泠是不是那個人,他刻下這咒文不過遲早。

自己的結局只會有一個。

在死亡面前,一點微不足道的血與痛算得上什麼。

帶著臨行前去醫院拿到的一袋子藥品,程危泠擰開宿舍門把手,房間裡食物的香氣和熱鬧的電視聲迎面而來,他有些詫異地走進房間,看到拉維正在打開一個披薩盒子。

「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

程危泠將藥塞進背包,掛在書櫃的掛鉤上,走過去湊到拉維旁邊看他忙活。

將披薩小心翼翼分好,拉維用紙巾擦擦手,塞了一罐啤酒到程危泠手裡。

「哥們兒,這不是給你踐行呢。」

「我就回國休個秋假,至於嗎你……」

程危泠一臉莫名其妙,接過啤酒按開拉環,聞了一下麥芽的香氣。

「怎麼不至於!」拉維將程危泠按在沙發上坐好,起身將裝著薯條和洋蔥圈的餐盒打開,「以前你放假都不回國的……」

「哈?原來是你捨不得我走哦。」看著好友別彆扭扭的樣子,程危泠促狹地笑了出來,「過幾天就回來了,到時候給你帶特產。」

走廊盡頭有一間沒有窗的房間。

陳星知道那是一個暫時的停靈地。

鐵鑄的一門之後,長年不滅的燭火點亮了不見天日的靈堂。

沒有名字的牌位後停放著一方玉棺,躺在這世上最為珍貴也最為妖邪的血玉之中的,是一具千年不腐的屍體。

陳星本能地抗拒走進那個房間。

因為那死去太久的人,有著一張和他非常相似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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