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竟有男子能被父母這樣疼愛,真好。可惜……
黎江雪不忍心再多留,只能道:「我們眼下還沒弄明白其中癥結。老人家,您容我們回去想想,我們會盡力的。」
送他們出門時,柳母還跟在後面不斷作揖,「全都仰賴兩位仙長,我沒有什麼別的心愿,只要我兒能平安就好。」
黎江雪回頭與她作別,目光一晃,卻瞥見廂房的窗戶後面站了一個人。
是柳父。
妻主怕他敏感多思,讓他先行回房,他的心卻顯然並沒有放下來,也不知他們方才的談話,讓他聽去了多少。此刻,他只敢將窗戶掀開一丁點,從窗縫裡小心翼翼地往外看,饒是連面目都夾在那一道小小的縫隙里,看不大清楚,黎江雪卻一下捕捉到了他通紅的雙眼。
見被她發現,他倉皇閃身躲了進去,但是那斑斑淚痕,無比清晰地刻在了她的心裡。
於是她強裝出來的鎮定,也被擊碎了。
「您,您不用送了。」她目光閃爍,「您留步吧,我們這就走了。」
仿佛感知到了什麼,柳母忽地急追幾步,「仙長,仙長。」
她回過身,就見這婦人從門邊探出身子,臉上寫著某種期待與惶恐交織的神色,就好像抱著一個珍愛而易碎的琉璃瓶子。
「我們家念兒,他不會有事的,是不是?」
黎江雪已經忘了,雲別塵是如何安撫對方,又如何帶著她走出那條巷子的。她只覺得自己像犯了什麼罪,落荒而逃。
直到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她還覺得渾身是冷的,和周圍喧鬧格格不入。
「還好嗎?」身邊有人輕聲問。
她扭頭看了看那雙溫柔的,充滿包容的眼眸,忽然覺得眼睛很酸。
「師尊。」
「嗯。」
「修仙可真是一點都不好玩。」
話脫口而出,又說得幼稚,他卻只是微微笑了一笑,向她靠近了一步。
手忽然被人握住了。
他的手並不比她暖和,但是清瘦又修長,像是一塊冷玉,竟能給人一種莫名的安定感。
「心裡難受嗎?」
「是。」
「那就用心記住這種難受。」
「師尊?」
「這世上有這麼多苦難之人,即便身為修仙者,我們真正能幫助的,也不過十之一二。雖然今日你救不了柳念,不能安慰他的爹娘,但是你親眼見過他們的苦,體會過這種無能為力,來日再遇到同樣的苦命人,你就會拼盡全力去救,不讓這種遺憾再次發生。」
他目光清澈,一字一句:「如此,你就擁有了慈悲。」
慈悲……嗎?
黎江雪望著街市上的人群,覺得一種微妙的感受,從心底慢慢地升起來。
所以,他沒能救下崔南屏的那一晚,也是這樣想的嗎?
如果他沒有誆騙她,他真的活了很多年的話,那麼這些年裡,他見證過的遺憾,又有多少呢?
而那一夜,她卻只對他說:「既然別人已經夠殘忍了,至少我們不應該。」
她反過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好像想要藉此彌補自己的懊悔。
一旁卻忽地傳來一道聲音:「喲,當街拉拉扯扯,眉來眼去的,現在的年輕人吶,真是。」
循聲看去,原來是一家鋪子門前,幾名圍坐著做活計的男人,就愛背後嚼些碎嘴,對人指指點點。
這個道:「這些事情,便等不及回閨房裡去做嗎?當真世風日下,讓人沒眼看了。」
那個道:「我可瞧得真真的,是那男子主動去拉她的手呢。他仿佛大她不少吧?瞧那副模樣,狐媚子似的,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經人。」
聲音不大,卻像蒼蠅振翅的嗡嗡聲一樣,暗暗往人耳朵里鑽,討厭得很。一邊說,還要一邊偷眼打量雲別塵,眉梢眼角里,儘是同為男子的惡意。
雲別塵沒想理,只垂下眼睛,打算走過去便是了。
手卻忽然被握緊了,黎江雪牽著他,筆直地朝那幾人走去。
「阿雪。」他小聲道,「不必去與他們較真。」
她步子沒停,一直走到了他們跟前,將他拉到自己身後擋起來,才向對面笑了一笑,「幾位,可是在說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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