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接踵而來,不容喘息,她再也沒有細想過,這人多大的年紀了,何故要在身上時刻帶著一個偶人,就連超過五歲的孩子,都不好意思做這等事。
而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那上面附著的,是一縷神識。
同樣的事情,雲別塵做過,當年的謝青空也做過。他們都不願離開深愛之人,即便是身死之後,不入輪迴,也要留下最後一絲氣息,陪在她們身邊。
喻千燈比她聰明,想到了更好的辦法。
她做了一個偶人,施以法術,讓她的師尊得以與她日日相對。
但那終究只是一縷神識,並不完整,不足以支撐太多的言行舉止,所以黎江雪印象中的謝青空,永遠很安靜,不多話,也不單獨行事,只是難得開口時,總是很溫和。
在天幕城的茶樓里,他被醉酒的女子輕薄,喻千燈大怒動手,險些鬧得要報官。當時她還暗自奇怪,這人身為師尊,修為應當不淺,用個小法術化解便是了,何至於讓場面如此難看。
卻原來,他以一個偶人之身,根本毫無法力。
難怪她總覺得,這人有些神出鬼沒,平日閒談相處時,一切如常,可每當遇險交戰時,卻從不見他,從來不曾給他們添個幫手。
必然是喻千燈不捨得,每逢此時,便讓他變回偶人,藏在她的身上。
難怪這兩人在她的宅子中住下,挑房間時,喻千燈欲言又止,道只須一間就夠了。當時她還擠眉弄眼,擺出一副心知肚明的神情,道是這師徒二人兩情相悅,只如她與雲別塵一般。
哪知道,是因為偶人原本也無須單住一間。
也難怪,雲別塵假扮的神官,盜了假的麒麟角,滿身是血回來,喻千燈原本不願管他死活,是謝青空突然贈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大約是他身為一縷神識,不受俗事障目,看得比誰都要透徹。
黎江雪仰頭深吸了一口氣。
她想起,大潮水中,見雲別塵為救她而重傷,喻千燈勃然大怒,焦急並不比她少。還對她道:「福氣這麼好,可別不珍惜。」
後來到天幕城,這人對雲別塵墜崖身死之事,信以為真,紅著眼圈抱了她一下,道:「你要是有什麼話,就來找我說,我都明白。」
甚至就在今日,聽聞他的確不在了,還對她道:「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
而她當時,看著謝青空主動起身離開,還道無謂讓這師徒二人,為了照顧她的情緒,而刻意避忌。
卻沒想到,一直以來都不避忌的,是她。
她與雲別塵溫情脈脈,只作尋常的每一天,都是在喻千燈的傷口上撒鹽。但她從來沒說過,連眉頭都沒皺過一下。
黎江雪不由想起,今日早些時候,那人忽然對她道:「我能不能厚著臉皮,求你一件事。」
轉眼卻又自己笑著道,沒事,多半是用不上了。
當時她只道太不吉利,說什麼此戰平息後,要是還活著,才向她討要。喻千燈自然是會活著的,她想要多少后土,她都會去替她找。儘管壓根沒想明白,她要這東西做什麼用。
現在,這人真的沒有活著,而她也知道了背後的原因。
喻千燈那麼厲害,這些年,卻唯獨沒有自己求取過后土。
因為后土認的是互相忠貞之人,必得成雙成對,通過試煉才行。而能夠與她相知相守的那個人,早已經不在了。
黎江雪用力閉了閉眼,只覺熱淚滾滾,幾乎奪眶而出。
喻千燈當年,眼看著自己的師尊死去,這些年來與一個偶人朝夕相伴,是什麼樣的心情?
難怪她後來,好像永遠有用不完的力氣,一邊與官府相鬥,一邊救助被捕的修士與百姓,簡直將生死置於度外。
那都是為了當初,她沒能救下的那個人。
而現在,他們應當是終於同歸一處了。
黎江雪抹了抹眼角,一字一句擠出來:「明鴛,我替他們殺了你。」
面前的人神色不動,「那你最好在動手之前,先聽完我的話。不然可沒有後悔藥吃。」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星涯王在迎仙台。你要是想取回后土的話,就抓緊時間。」
她目光微動,神色警惕,「你為什麼要告訴我?」
「你愛聽不聽,我不奉陪了。」
「你專程趕來找我,難道是為了幫我?」
「見了鬼才願意幫你,別給我安什麼名頭。」對面揚眉,「我只是不想看我那個徒兒,也被困在一個傻呆呆的人偶里。」
「……」
黎江雪與她對視了片刻,心中洶湧,說不清究竟是什麼情緒,最終只道:「算你今天做了一回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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