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恆沒有親姐妹,但也聽好友部下們談論起過自家姐妹女兒的婚事,要人品過硬,要家風正派,要家底豐厚,要公婆厚道,要許多許多。
他周圍的這些千金貴女們,在家時候自然千嬌百寵,出嫁時也有人為她們苦苦籌謀,生怕有一丁點的不快意。
而面前這女子,明知前途荊棘遍布,依舊坦然地邁了進來,是因為無人可以依靠,無處可以安身,眼睛上那條布帶像鐵鏈,將她困鎖於此,除了依靠自己微弱的力量努力支撐還能怎麼辦呢。
他與她的境況有相似之處,可真的論起來,他比她的境遇要好太多太多,至少他有自保之力。
在這個不過認識幾天的女子身上,趙明恒生出了憐惜之心,一種他從未想過會出現在自己身上的奇妙感受。
雖然很細小很細小,但的確是存在的。
他低聲問:「昨天晚上,你很害怕麼。」
這個問題讓溫素音有些恍神,很久沒有人這樣問她,她害不害怕了。
「還好。」
她沉默下來,嘴角動了動想扯出一個得體的微笑,最終還是失敗了。
怎麼會不害怕呢?
她害怕極了。
這裡的一切對她而言都是陌生的。
她等了很久很久,最開始和自己說一會秦煜就回來了。
又等了很久,她想秦煜肯定是有事情絆住腳了。
她繼續等,周圍的光線漸漸沒了,門外路上的人聲也漸漸消失了,夜風從她身上呼嘯而過,卷跑每一絲熱氣。
周圍除了沉寂還是沉寂,她一個人被丟在無邊的黑暗中,不知道誰能將她拯救出來,也或許永遠不會有人向她伸出手。
她不得不自嘲地承認:今晚大概沒有人會來了,秦煜把她忘了。
或許他正在倚紅樓喝酒,也或許去干別的什麼,若他不願意回來面對她,她除了接受還能怎麼辦呢?
她強打精神,這樣的場面她也不是沒有提前設想過,無論如何她得自己想辦法撐過去。
她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了廚房,想要尋找果腹之物,她記得柳子英提過一嘴,說順手幫忙把沒吃完的食物從灶台邊移到了柜子最上層,說可以防蟲鼠。
在失去平衡的那一瞬間,她本能地揮手想要抓住一切可以借力的東西,結果沒有抓到不說,還帶翻了桌上的瓷器。
不可知的黑暗中,巨大的碎裂聲伴隨著巨大的疼痛。
她不敢用手去撐,怕弄傷了手指,只能硬生生用臂膀承受了絕大多數力道,她仿佛聽到有什麼割破皮肉的聲音,還能感覺到鮮血流出的濡濕感,她痛得冷汗直冒,痛到嘴唇顫抖,卻根本沒有辦法起身。
她試過自救,她想呼喊,想讓人來救她,可是無論她怎樣喊,那聲音也在黑暗中被湮沒了,怎麼也傳不出去。
真是絕望啊,這種不甘卻無力的感覺,跟當年一模一樣……
躺在地上,溫素音想起了父親,想起了師兄,他們若是在這裡,一定會難過吧,他們定然會心疼她,就像小時候一樣呵護她安慰她。
可是這裡沒有父親,也沒有師兄,只有她一個人。
溫素音很久沒哭過了,這兩年來她一次都沒有哭過,她以為自己已經很堅強了,再也不會哭了,但躺在那裡的時候她的眼淚還是不可自抑地流了出來。
聽見趙明恆這樣問,昨日那種令人窒息的絕望恐懼似乎又撲面而來,讓她喘不上氣。
趙明恆看見,溫素音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她又哭了!
「你——」他艱難地說,「別哭了,沒事了。」
溫素音此刻頗有一種破罐破摔的味道,已經如此狼狽了,她此刻就是什麼也顧及不了,就是想流淚罷了。
可能是過去兩年存了太多的淚水在身體裡,今天開了個口子,就再也止不住了。
趙明恆也看了出來,她現在似乎並不想搭理他,自覺理虧的他就這樣站著,沉默地看溫素音哭。
他發現溫素音哭的時候和旁人不一樣,她哭的時候是沒有聲音的,甚
至連表情也沒有,只有眼淚一股腦地往下冒,怎麼也流不盡一般。
過了好半晌,溫素音終於緩了過來,用袖子擦了擦臉龐,她這才能分出精神認真回想自己剛剛都幹了些什麼。
「我平時不這樣的。」她低低地說。<="<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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